此時此刻，城主府內(nèi)的氣壓不比黑衣女子這邊差多少。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云城城主云錦夫人之女云輕眠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今攝政王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云輕眠待字閨中，與攝政王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穆王為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欽此！”

司禮太監(jiān)高亢的聲音在城主府的文敬堂前陣陣盤旋，一切都像云嵐預想的那樣，云夫人恭敬地從太監(jiān)手上接過圣旨，眾人誠惶誠恐地喚著“謝主隆恩“，臉上都是清一色與之榮焉的笑容，內(nèi)心里卻七七八八各有滋味。

“都起來吧。”穆滄瀾一身華服已經(jīng)被虛汗打濕，眼前也是影影綽綽的，但是因為強忍著一口氣，所以臉色并不像剛才在馬車上那般嚇人，他微微靠著一旁的緋月，朗聲道：“既然要成一家人，不必太拘禮，王公公，差人把東西點點。”

“小的省的。”王公公笑瞇瞇地從袖中掏出一本黃絹簿子遞到云夫人手上，囑咐道：“云夫人，這可都是當今圣上與攝政王的一片心意，勞煩您了。”

“沉香木鑲玉如意一柄，岫玉如意一柄！”

“珊瑚朝珠、金珀朝珠、蜜蠟朝珠、沉香朝珠各一盤！”

……

禮單又厚又長，王公公念的又慢，但是沒有人敢多一句嘴，一件件的木箱被依次打開供云夫人查驗，然后極快地送入城主府的府庫之中。

雜役們手腳麻利神情專注，不停的唱禮聲與細瑣的腳步聲交織成一片，從房中陳設到脂粉香膏、金銀首飾、四季朝服和衣襪等等，對云輕眠真是從內(nèi)到外從頭到腳無一遺漏，各個院落的賞賜也全部寫入其中，考慮得極為周到。

“賜云家大小姐云嵐，如意百寶箱一只、和田暖玉九連環(huán)一套、北地楠木搖馬一對、京都各色瑞獸軟翅風箏一套……”

整個單子上，數(shù)云嵐的賞賜最多，卻都是些小孩子喜歡的玩意兒，其中的意思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然而，沒有人上前領賞道謝。

穆滄瀾看著云夫人的神態(tài)，搶先道：“怎么，云大小姐是嫌本王的禮物不入眼？”

“小王爺言重了，小女許是貪玩，不懂事……”楚遠山趕緊開口打圓場，卻被穆滄瀾一句話又嗆了回來——

“云大小姐的事，本王有所耳聞，小孩子不懂事可以理解，只是云夫人應該不會如此糊涂吧？”

醉春樓時她還有本事向自己挑釁，怎么真到了城主府就成了一只蔫了的公雞？他倒要看看，云嵐這樣遮遮掩掩又是要做什么打算！

這么大一頂黑鍋扣下來，說不對便是大問題，云夫人一時不敢回答，若是云嵐在府中也就罷了，偏偏現(xiàn)在她和重言都不見了蹤影……

眾目睽睽之下，哪怕是一瞬的沉默都覺得足有一個時辰那樣久遠。

穆滄瀾在等，云夫人也在等，兩個人似乎是在耗著對方一樣，誰都不再多提一個字。

芒刺在背。

終于，穆滄瀾的喉結動了動。

“王嬤嬤，還不快去請大小姐過來！”

說話的不是云夫人，卻是對此毫不知情的老太太。

她怕再惹惱了小王爺，再三權衡之下，內(nèi)心的平衡到底是被那厚厚的禮單打破了。

云夫人的心一沉，連阻攔的話都說不出口。

“那本王就在這兒等著，也不知這些東西云大小姐喜不喜歡。”

“喜歡，這些東西，嵐兒自然是喜歡的。”

聽聞到這認可，穆滄瀾笑了，手指若有若無地撫摸著有些發(fā)皺的衣角，他不說話時是極為俊美的，神色淡然，臉部輪廓分明，黑色眼眸像極了她小時候遇到唐白時手里把玩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