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的麥田金光閃閃，麥穗排列緊密，遠遠看去，錯落有致，宛如春秋戰(zhàn)國時期中間多插入兩橫兩豎的“井田制”。農作物縱橫交錯，生長旺盛，越靠近，麥香撲鼻，金碧輝煌，黑壓壓一簇簇，越覺生機盎然，欣欣向榮，豐收在即。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到槍聲一片。

“危險，別過來！”察覺到有人靠近，一名手持槍械走在人群后頭的農夫回頭警告。

“你們在干嘛？這麥子不是我們的糧食嗎，犯了什么事，要用槍來教訓？這吃的東西，就算咬你一口，把它割下來，生米煮成熟飯，吃進肚子消化掉，不就大仇得報完事了嗎？就算不合你胃口，也不必動刀動槍，槍林彈雨和植物一般見識吧？”恒春搶先發(fā)言。

“他們在獵殺老鼠！看這兒…”慕容清寒目光炯炯，朝地上的草叢看去，血跡鮮紅。

枯黃的青草掩蓋，被擊殺的老鼠遍地都是，有的還在微微顫抖，血從穿透的鎧甲防御縫隙內滲出，就像潑在一張黃色畫紙上慢慢調勻的紅色顏料。黑暗星球的地殼結構十分特別，與地球剛好相反，內核柔軟滾燙，是一團火，由溫度達到千萬級別的巖漿構成，烈焰外面包裹著一層薄薄的特殊金屬礦物質，能抵抗極限高溫焚燒，面不改色紋絲不動。覆蓋在火熱內心之上的是厚重結實的平常泥土，一層接一層，層疊生化，越往上日積月累不斷鈣化的土層變得十分堅強，地表有些地方硬度如同人工鋪墊的20世紀混凝土。外冷內熱，深沉淳樸。所以，能在這個星球上破土而出突破地面層的限制旺盛生長，生命的神奇，生物的進化功不可沒令人感動。生活在其下的物種尤其如此，都有金剛狼式的武器，穿山甲式的表皮，同樣堅強的身軀。沖破阻力一瞬間，速度爆發(fā)力都非常驚人，動物的裝甲很鋼鐵，植物的根扎得很深。人類生存所需的熱能也來自于此，發(fā)熱設施伸出人造根莖連接火球外的隔熱層。

“這么多？這種裝甲步兵車似的老鼠一般活動在地表堅硬的無人區(qū)，白天藏在地底下，晚上才出來覓食，愛吃青草，行動迅速，刀槍不入，光天化日的怎么會跑到這來偷糧食呢？”眼前的情景形同一地雞毛，血淋淋亂糟糟，還不合情理，令人疑惑不解，恒春低聲嘀咕。

“晝伏夜出的動物飛蛾撲火擅闖民居偷吃糧食，的確不可思議。而且，從這些穿甲鼠倒下的方向看，農民們在追趕它們時，它們似乎都沿著同一個方向逃跑，好像有一條繩子在前面牽引著它們似的…”搜捕還在繼續(xù)，麥田中迅捷的黑影一閃而過，慕容清寒目光緊追。

“這些家伙瘋了吧？朝那邊跑不是自投羅網嗎？那邊可是…”恒春朝遠處眺望。

麥田的盡頭，丘陵起伏之處，幾幢雪白的建筑物拔地而起，高高矗立，頂上風車轉動。

古堡式的塔樓對慕容清寒來說并不陌生，這時更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幼年的記憶又浮現腦海，忍饑挨餓，食不果腹，還要照顧幾個同是孤兒嘴饞的弟弟妹妹，環(huán)境的極端惡劣使這兒的糧食每一粒都非常珍貴，不能隨便浪費和糟蹋。他還記得，有一回學校里分野豬肉，對一年四季連素食都欠缺的他們來說，這簡直是千年等一回可喜可賀如同久旱逢甘露他鄉(xiāng)遇故知。當時，宿舍里，芳香四溢，豬肉還沒端上，四個衣衫襤褸的弟妹已經饞得望眼欲穿，恨不得待會風卷殘云把盛肉的碟子都啃掉。最初，他原想把這個來之不易的蹄膀一分為九，他只吃那塊沒有肉的豬蹄末端。最后，狼吞虎咽中，看著細嚼慢咽身體孱弱的霓虹，他還是把碗里唯一的那塊肉其實只有骨頭送了過去，瞬間已經消滅了兩塊的恒春眼饞哇哇大哭…

這些雪白的建筑其實是一個個巨大的儲藏室，精密的能量轉化器把風能吸收凝聚成冰，保持適合的溫度儲存糧食。防護嚴密，保護層深入地表，動物難以逾越，糧食千年不腐。

“清寒，我餓了！”朝遠處目標剛移動了幾步，弱不禁風的身軀搖晃了幾下。

憐惜之情霎時又從心底油然而生，她對他的情意，他并非毫無感覺，轉身回頭，快步疾走，行至身前，鐵手伸出，扶持在瘦弱的肩膀上：“走，我們先到市場買些吃的！”

“對，先填飽肚子再說！這些家伙樣子雖然惡心，可純野生，補身子，別浪費了！”小心翼翼抓住老鼠尾巴輕輕提起，扔進隨身攜帶的折疊自動分類購物袋，恒春一臉可惜。

市場位于麥田和學校宿舍中間，路途并不遙遠，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車水馬龍的身影。一路上，久未見面，三人談談笑笑，仿佛回到從前，霓虹緊隨慕容清寒左右，形影不離。

少小離家，鄉(xiāng)音無改，相見恨晚，各懷心事。轉眼間，日已西斜，天色漸暗，落日的余暉宛如清冷的細雨，從天而降飄飄灑灑若即若離，秋天的黃昏，悲涼的秋風伴奏著落葉紛紛，琵琶清唱，古道瘦馬，傷別離滿腔惆悵油然而生。北雁南飛，天邊孤鴻影，飄蕩長空的鳴叫聲仿佛寂寥悠長的邊疆民歌，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終度玉門關。三雙輕快的腳步被漫天的夕照復印出朦朧的影子，融合一體攜手前行。行至一青草池塘邊，一白發(fā)蒼蒼年已花甲老者背對三人，池畔端坐于石頭上，低頭沉思，目不轉睛，對眼前一抹殘陽鋪水中美景置若罔聞。

“張老師？太陽都快下山了…”宛如姜太公垂釣的情景映入眼簾，身影熟悉恒春停下。

鶴發(fā)老者眉頭緊鎖，專心致志，任憑晚霞映紅了半邊身軀，對學生的詢問并沒有回應。

“老師？老師？你，在干嘛呢…”果然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桑黄诙觯愦汉闷孀穯枴?

“別出聲！我在想…”好管閑事的高徒背后探頭探腦張望，打破砂鍋問到底，無可奈何。

“我也覺得奇怪！此處水草肥美，碧波蕩漾，清澈見底，天氣晴朗，不見雨水，喜歡潛伏的鱸魚卻紛紛露出水面，身軀僵硬，行動遲緩，浮于水上隨波逐流；螞蟻匆匆從洞穴內爬出，驚慌失措四散逃離，似乎遇上了某些十萬火急的事情，周圍并沒有食蟻獸。深秋未至，我卻感覺到了如同冬季的寒意。張老師是在擔心此種異象出現其中所潛藏的危機嗎？”掃視一眼，冥思苦想憂心忡忡的情形盡收眼底，早上宿舍內的所見所聞所疑又浮現眼前。

“是清寒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依你所見，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這種現象？會不會…”

“我還在調查，并沒有確鑿的證據。老師昨天晚上有沒有發(fā)現什么反常的事情？比如說室內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