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照片怎么會在這里出現?”
我從老盧手里拿過照片,發現這是過去的那種老式膠卷照片,顏色發黃暗淡,照片上的人非常年輕,簡直判若兩人,如果不是楊愷臉上的笑容沒變,我一時半伙還真認不出來。想想他現在的樣子,再看看照片上的人,雖然是別人,但還是感覺心被揉了一下子。
楊愷身邊那個女人看上去有點怪異,是哪里說不出來,可能是照相技術的原因,也可能是照片的原因,總之看上去有點怪怪的,而且妝容也不符合現在的審美,但還是透出一股淡淡的清秀。
兩個人在照片里的態度很親昵。
我翻過照片在背后看到一行娟秀的小字:一片冰心在玉壺。
這是唐代詩人王昌齡的一首很有名的詩,意思是我的心像盛在玉壺中的冰那樣潔白透明,可寫在照片背后是什么意思?我拿著這張照片翻來覆去的琢磨,老盧把照片拿回去看了一下,又還給我漫不經心說:“你和這男的認識?”
“認識,婚禮那天我也在這艘船上,他們夫妻二人我都認識。”
“那正好,你把照片拿去還給他吧,他指不定高興成什么樣呢。”老盧說:“人歲數越大越念舊,照片是最好的回憶,跟他說好好收著,再弄丟就沒這么幸運了。”
“你不拿回去當證物?”我奇怪地說。
“這算什么證物,根本和這案子沒關系,我想可能是他很喜歡這張照片,經常帶在身上,或者夾在錢包里,結婚那天不知什么原因掉地上讓船長撿到了,覺得沒什么用就又隨手扔了。”
我覺得這個解釋很牽強,但還是把照片收起來,水手坐在椅子上看著我們說:“你們折騰半天發現什么線索?”
老盧拎起手里的塑料袋說:“線索在這袋子里,回去給鑒證科的人,看看他們能有什么重大發現。”
水手笑笑沒說話。
老盧想了下說:“現在尸體不見了,船長也不見了,見過尸體的人只有你一個,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你問吧。”水手略帶譏誚地說。
老盧咳嗽一下說:“尸體除了脖頸的斷處和胸口的刀口,確定再沒有別的傷痕了嗎?比如說尸體什么部位有擦傷淤傷之類的,你再好好想想,這很重要。”
水手想也不想就說:“確實沒有。”
“既然尸體是在海里發現的,那肯定就不是第一現場,很可能是拋尸后讓海水沖到這附近來的,兇手很可能移動過尸體一段距離,你再仔細想想,真的沒有其它傷痕?”
“照片不是都給你了嗎?自己不會看?”水手明顯不耐煩:“真的沒有,我看的真真的。”
老盧點點頭不再說話。
我覺得有些奇怪:“既然尸體是漂到這里的,船長為什么要替兇手隱瞞真相,還把尸體轉移走,難道他和兇手認識?”
老盧說:“這就是這件案子復雜的地方,誰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做,但他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忽然看著水手說:“你和船長很熟嗎?”
“熟,也不熟,就是干活的時候認識的,沒什么交情,怎么了?”水手警惕地看著老盧說。
“沒關系,你不要緊張,你現在是為我們工作,你們就算熟也沒關系,算是污點證人,給我們提供了不少重要線索,這都是立功的表現。”老盧滿臉和氣地說。
水手想了一會兒說:“我和他認識有幾年了......”
“我以前在黑船上干過,就是那種船籍手續不全私自出海的作業船,這種船招人有講究,關鍵位置的人都是老板的親信,要可靠,干活的勞力就無所謂,只要便宜就行。很奇怪,我干活的那條船無論人怎么換,輪機工就不換,因為離了他這條船就趴窩不動,誰來都不行,就連輪機長都搞不定,船長只好每次出海都帶著他。后來這件事被識破了,好像是他把什么供潤滑油的機器給微調了,他一下船就動手腳,軸承摩擦的很厲害,主機運轉起來就喘,等他一上船就調好,他因此被打了一頓趕下船。”
“這個人就是船長?”
“嗯,沒錯,他就是后來的船長,當時他只是個四處打短工的水手。在正規的船上,甲板是甲板,輪機是輪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這種船上不行,船長是無可爭議的老大,他什么都要懂,包括機器和技術,還有人。船到了海上,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中,船長就是土皇帝,他和他的幾個親信牢牢控制著船,獨斷專行,反正也是黑船,死個人扔海里也查不出來。當時船長還不是船長,我只是覺得他這個人有技術,講義氣,膽子還大,干我們這行的多個朋友就多條活路,我覺得船長這個人值得交,他離開的時候我就請他到岸上吃了頓飯,分手的時候,他還跟我借了點錢。”
“后來我有一次很長時間沒活,翻電話本看到船長的電話號碼,就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有沒有活,沒想到他當上船長了,還是在油水很大的游艇俱樂部,專門給那些富豪開船,他讓我上船跟他一起干我就答應了,一直干到現在。”
“你說他最近忽然有錢了,買房買車娶媳婦,你知道錢是哪兒來的嗎?”老盧冷冷地盯著水手說。
水手搖搖頭:“這事他哪能跟我說,他這種人突然有錢還能干什么好事,我也不打聽,他請我喝酒我就喝,請我打炮我就打,管他錢是偷來搶來的騙來的,我只管花就行,不過......”
他想了一下說:“我聽他喝醉了說過一嘴,好像最近遇到個有錢的朋友,錢是不是從他身上來的就不知道了。”
“他這個有錢的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住?”老盧緊追不舍地問。
“忘了,都忘了,當時我也喝酒了,他就說了那么一嘴,我也沒仔細聽,他說話十句有八句是假的,我也沒當真的聽。”
水手停下來又想了一會兒說:“不過他好像說過這個人找他辦什么事,事成之后會給他一大筆錢,不過你也別問了,下面我是真不知道,他說到這就打住了,再也沒吐一個字。”
老盧看了水手一會兒說:“行,這事就這樣吧,我相信你和殺人沒有關系,但這個窩藏罪你還是要擔干系,不過念在你有立功表現,可以暫時不處理,不過最近你不要外出,如果船長再和你聯系,你要第一時間通知我,我的電話二十四小時開機,明白了嗎?”
“明白了。”水手很痛快地答應。
我們又坐小艇回到碼頭上,打了個出租車把水手送回家,我們相互客氣了幾句也各走各的,老盧說這個案子他要跟局里先匯報,看看局里是什么意見,還說讓我回去轉告楊小姐不要牽扯這件案子了,案子涉及到人命,最好是交給警方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