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九層靈臺上。

四周寂靜無聲，這至高無上的地方，只有靈尊和得到他首肯的人方能進入。

“尊主。”女子一身羅繡云衫，她想要扶住北冥羲和，卻被后者的眼神懾退。

傷人容易，護人難。

尊主動用那樣強大的傷人法陣，看似傷人，實則傷己。

毀天滅地的力量打在堯月身上，他自己卻承擔了八成的力道，安魂一曲，何等恐怖的靈力，就算是尊主這樣的修為，也是很難承受住的。

“如今，你可是自由了。”北冥羲和淡漠的眼中竟有隱隱快意，聲音低微，恍若自語。

另一邊。

唐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院中風沙再起，狂風卷著枯葉，蛟龍劍發出嘶鳴聲。

子夜醒了，不光醒了，一股陌生而強大的力量在他體內流轉。

“這是？”堯月看著子夜，她想，這個少年應該是除了北冥羲和以外最讓她費解的人。

六界的法則，在他這里都好似失了效一樣，不管用。

“堯月。”他輕輕呼喊她的名字。

小屁孩一點都沒有小屁孩的樣子，這種目光，堯月偏頭，她下意識的回避。

院子里異象涌動了好一陣子，待一切結束，堯月問起子夜他的靈力修為覺醒到何種程度時，子夜猶疑了一下，淡定吐出一句話。

“凡靈一脈。”

凡靈一脈……異象出現這么多結果只是凡靈一脈，連北冥靈臺上的看門童子都打不過的修為。堯月原本是不信的，直到她探測了子夜的靈識，發現對方說的居然是真話。

嗯……

算了，凡靈一脈也是好的，總比她這種靈根破碎什么都不是的好。

如今的自己，連瞧不起凡靈一脈的資格都沒有。

“那現在，我就是我們當中靈力最高深的了。”唐梓在詫異地打量了一眼子夜后，突然眼神一亮，對著堯月和子夜拍拍胸脯。

“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們的。”

“對了，堯月，等你進了我們凌云閣，可就是我師妹了。”

堯月沉默了半晌，最后用冷漠的目光無視著唐梓的胡鬧嘚瑟。

誰讓，真實情況如她所說一般。

坐在一旁的子夜垂眸，他體內的力量才釋放不過萬千之一，已經引得如此異象，他不想有大動作，不是不敢，而是……

在這以前，他要的歡喜，很簡單。

阿寶的御靈形態飛得極快，三日后，他們便到了凌云閣。

凌云閣的人是最神出鬼沒的，就連燕昀的玄機樓也甚少探得他們消息。堯月從前不知道這是為什么，直到親自被唐梓等人領進凌云閣才知曉其中緣由。

凌云閣人，都住在鶴鳴山上。鶴鳴山外，五山守靈，呈環繞姿態，山氣縹緲，讓人辨不清方向。隱匿其中的鶴鳴山不但吸取五山靈力俱為一體，更是很好的將自身靈力收斂于內，外界人等，難以發覺。

堯月等人到得正是時候，祁連邇正在山下釣魚。

“混小子也知道回來。”他一甩竿子，差點抽到阿寶身上的三人。

“咻咻”

阿寶看著他木桶里滿滿當當的肥魚，委屈的叫了出聲。

堯月打量著眼前的這位大叔，濃密的眉，挺拔的鼻，除了胡茬和略有滄桑感的皮膚外，長得還是可以的。

“這是凌云閣的守門人？”她問道。

往往靈界大族都會派遣一隊守門人，看護門庭，靈力倒是不用太高，只要跑得快，嗓門大即可。

畢竟，他們的工作重點在于，及時通知護山暗衛。

“守門人……”唐梓看了一眼堯月，搖搖頭，老爺子可是很記仇的。

“哪里來的黃毛丫頭。”祁連邇站起身，看著堯月的面容，仿佛陷入到什么不好的回憶當中。

“你這長相，看了就叫人來氣。”他說道。

“他是我們閣主。”為了防止堯月出口傷人，唐梓及時地回頭，小聲對她說道。

閣主……

凌云閣的閣主，堯月將自己從別人口中聽到的關于祁連邇的事跡和眼前這個大叔的臉對照起來，陷入沉思。

“我想拜您為師。”她從阿寶身上跳下來，沒有靈力護體的她身形踉蹌，險些不穩。

如今，靈界之中，敢收留她，能收留她的，除他無二。

祁連邇看著身形不穩的堯月皺起眉。

“你叫什么名字？”他問道。

“這個……”堯月深吸一口氣，反正遲早要面對的。

“北冥堯月。”她坦然道。

“我不收姓北冥的。”祁連邇收起魚竿，他對這個姓氏，有很大意見。

人老了，就想釣釣魚，看看山，其他的雜事，不想管咯。

“我，很能干的。”堯月推薦自己道。

“比如這魚……”她用手指了指祁連邇身旁滿滿一桶的魚。

“我會做清蒸魚，碳烤魚，水煮魚，剁椒魚……”

“咻咻。”某魚再度發出有聲的抗議。

祁連邇抬頭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從她身上看出另一個人的影子，可惜，似是沒有找到任何相像的地方，他失望的轉回頭。

北冥堯月就是北冥堯月，無論是容顏還是性格，都和她不同，很不同。

看著祁連邇遠走的身影，堯月急了，這是她最后的機會。

她快步向前走去，山路崎嶇，她又身無靈力，一腳踩到碎石眼看要滑到。

身邊疾風閃過，一道靈力將她包裹住。

祁連邇轉身扶起她。

這孩子，如今的靈息怎么還比不上從前，他蹙眉。

心中存了一絲疑慮，扶起堯月的時候便悄悄用感應之法探查她的靈根，這一下，他皺起的眉再也沒舒展開。

她居然……靈根破碎了。

而且破碎得如此厲害，當今靈界，能夠將北冥堯月的修為徹底廢去的，他眼神一暗，雖然沒有多說什么，但對北冥堯月為何要來找他心里卻是明白了個七八分。

“走吧。”他說道。

被扶起身的堯月還未來得及道謝便聽見祁連邇冷冷說出這兩個字。

她怔在原地。

“師父。”唐梓揣摩著老爺子的想法，試探性的幫堯月求情道。

“您要是不收下我這朋友，她可真就沒地方去了。”

阿寶搖著尾巴飛到祁連邇身邊，咻咻的叫著，雖然堯月性格不好，為人驕縱又蠻橫，還老想吃了它，但是念在她還算講義氣，又分給了自己這么多丹藥，阿寶覺得，她還是留下來比較好。

子夜低著頭，站在原地，不說話。

此后經年，堯月略帶些惆悵的回到鶴鳴山時，曾經問過子夜，倘若那時候祁連邇執意不肯留下自己該怎么辦。

彼時，恢復全態的他，定定的看著堯月，伸手撫過她的面頰。

“我會護你。”

神色認真且堅定。

“走吧。”祁連邇板著張臉，把袖子一甩。

“把魚筐給我搬上來。”這話是對堯月說的，言下之意，便是承認她可以進入凌云閣了。

得了允準的堯月心中一喜，也顧不得滿滿一桶的魚對如今的自己是有多重，搬著木桶就跟了上去。

祁連邇是很快就回到了山門，不過堯月，卻是直到午時才筋疲力盡地爬上了山。

這饒是她平時注意鍛煉，不然，恐怕晚上還得在山道上摸索著。

沒有靈力的日子，實在是不好過。

子夜和阿寶是想幫她一把的，可被堯月拒絕了，雖然她心里也很想很想非常想搭乘阿寶的后背飛上鶴鳴山。

可如今，一切從頭來，到凌云閣的第一件任務，她得靠自己去完成。

“慢成這個樣子，怎么入我凌云閣。”祁連邇冷聲訓斥道。

氣喘吁吁的堯月從趴著的大石塊上艱難地爬起身。

清涼的靈力護住自己，一掃身體疲憊，原本酸軟的四肢似是被洗滌過一般重新煥發活力，她舒展著筋骨，還沒來得及跟這個口是心非的師父道謝，便又聽見一聲命令。

“今天做清蒸魚。”

堯月臉上原本舒緩的笑霎時間淪為苦笑。

她，曾經天靈四脈的強者，如今跟在別人身后，既當小廝又做廚娘。

深吸一口氣，堯月調整好情緒，她忍。

萬事萬物，有得必有失，她自幼享受了別人得不到的修煉機緣，從出生開始便是睥睨靈界的天靈一脈，到如今，從頭再來，就算是靈根盡碎，她也是不懼的。

沒什么好怕的，就憑她自己，也可以重新修煉到天靈的修為。

“這魚……”堯月手中一滑，原本入了鍋的魚居然自己運行起靈力想要逃出生天。

她徒手抓魚，抓住一只另一只便趁機溜走，害得她手腳并用，趴在這廚房里，好不心酸。

沒了靈力，連只魚都能欺負到她頭上。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女子的低笑。

彎著腰的堯月撐起身子，她本以為是唐梓來落井下石的觀摩自己如今的落魄場景，卻不想，出現在門口的另有其人。

一身淡紫色衣裙，齊玫生得清秀，相貌雖算不上什么天資絕色，但驟然相見，便讓人從心底里產生出憐惜之情。

我見猶憐，大抵是形容這樣的姑娘。

“這是靈鏡湖的仙靈魚。”她開口解釋道。“要是想煮了它，沒那么容易的。”

“仙靈魚……”堯月提溜著手中不斷掙扎的小肥魚。

“和阿寶一個品種嗎？”

說起那只胖頭魚，它最近養的是越來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