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睜開一只眼看我笑了，又閉了回去：“阿彌陀佛，有貴人為友，菜地相伴，何苦之有——”

我噗嗤地笑道：“水井被封，水缸枯竭，需求你那凈水瓶要點水來普渡冷宮?！?

沈祁一甩袖，一手有模有樣地往袖里摸索了一會，又雙手合十：“出門匆忙，沒帶，回頭你三跪九叩跪求你的貴人沈祁吧，他自然能幫你！”

我忍不住挑眉：“這可錯了，沈祁不是貴人，是……”

沈祁忍不住睜開眼看我：“是什么？”

“哎呀~我不是菩薩，我怎么知道？”我一臉哀愁地說道：“只可惜菩薩卻說他是貴人，我卻道不是，沈祁到底是什么人呢？我覺得通通不是，大抵……沈祁不是人！”

沈祁挽起袖子作勢要揍我，我卻是毫無形象地哈哈大笑起來，或許于我而言，最大的幸運就是認識了沈祁吧。

“好啦，別鬧了，我想搬個凳子出去看看書，”我起身就要往外去，又想到什么，說道：“沈祁若是有空，不妨順路幫我帶些作畫的東西來，我突然的，就，想畫了……”

沈祁聳了聳肩，對我攤手道：“但凡你能做到錢到位……”

我抬手就要錘他：“好歹是個五王爺，半點出息沒有，怎么張口閉口就是錢錢錢的……”

沈祁一本正經地看著我：“讀書人的東西，怎么能叫做錢呢，那叫書材費，什么錢錢錢的，庸俗！”

我一時對他有些無語，就想著出去走走給菜澆水，省得又被這不要臉的家伙惹了，沈祁看我走動，瞪大了眼唬我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就打算這么走了？”

我斜眼瞪他，萬分無奈道：“若不然你走？”

沈祁嘁了一聲：“爺才不走，爺擱這坐著舒服~”

我白了他一眼，直直走了出去，門外，沈裕倚著門框站著，愣愣地不知道在想著些什么。

若我方才還有七分囂張，此時也不剩半分了，慌慌忙忙地朝沈裕行了禮，頭都不敢抬起來。只覺得他有些冷淡的目光直直地打量著我的腦殼，該不是尋思著要擰開我的腦袋吧。

好一會，他越過我走進屋去：“五弟，你再不走，朕就派人攆你了?！?

沈祁笑了一聲，走近我時還抬手拿扇子敲了我的頭，笑道：“我以為王兄早走了，原是一直在等我，倒是臣弟不是了，臣弟這就走，這就走~”

我聽著他們的腳步聲遠去，才松了一口氣坐下來，得虧我沒有背后偷說王上的壞話，若不然，這腦瓜子當真就保不住了。

院里的井被厚重的石板壓住了，還貼了些符箓，我這會雖一時想不起昨天看到的那張什么臉了，但依舊有些脊背發涼，只求那姑娘的魂靈早早赴忘川去，過了橋喝了湯，千萬別執著留在此處嚇唬我。

一晃過了一月半，天氣越發涼爽，我的菜長得頗快，趕在冬日第一場雪前應是能收獲的，院中還有沈祁命人為我新挖的水井，甚是好用，只是這家伙據說被沈裕丟到邊境充當軍師去了，一時半會回不得京都。

這可真真是兄弟情深。

沈念華從墻頭翻過來，蹦跶著小短腿跑向我，說道：“我不在的這些時日里，你可有照顧我的菜？”

我笑著點點頭，問道：“不是下了禁令，讓你不得踏入冷宮嗎？”

沈念華小大人似的雙手環胸道：“父王才不會時時關注后宮，我愛去哪去哪，誰敢管我。”

“有點厲害哈，”我實在是喜歡這個奶包子，笑道：“奴婢也實在感動，時隔一個多月，小殿下還記得我這旮旯，真讓人感動涕零?！?

小包子滿意地哼了一聲：“你也不要太感動，我答應了你，自然是要守約的?！?

說罷，他又繞著菜地走了幾圈，笑道：“這些綠綠的草芽子，就是我們種的菜嗎？”

我搖搖頭：“這個不是你種的了，你種的那些，幾天前我才收割了，這是新種的！”

“啊？”小奶包子一臉震驚不可思議，“怎么這么快？菜真的這么快就可以收了嗎？”

“那可不，所以這一次你可要好好看著顧著，不用多久就可以收獲你自己的成果啦~”我看著他，半是誘哄地說道。

小奶包子果然干勁十足，握緊了小拳頭說道：“好！都聽你的！”

“你來我這真的沒問題？”我有些不放心地問道，上回連累他受了驚嚇，好不容易養得生龍活虎，實在也見不得這小包子再受什么委屈了。

他驕傲地抬起下巴看我：“萬事有小爺擔著呢！”

那就好。

我雖疼惜他，但在權勢前，卻還需他替我一些，若不然，我恐怕是沒法活著去見我的母親了。

只是想到母親，我又忍不住有了幾分想要爭寵的念頭，若我也有權勢，定然能救她脫離苦海的。但一想到沈裕的臉，我這該死的膽怯就出來作祟了。

念華推搡了我一把，鼓著腮幫瞪我：“你在愣什么呢？我喊了你半天也不見你理我，難不成傻了？”

我歉意地笑道：“抱歉，想到些事情，入神了些?！?

小包子哼哼唧唧地坐在我身邊：“好吧，我不怪你，接下來我要怎么種菜？”

我看了看濕潤的菜地，對他說道：“倒也沒什么了，只不過若是能有肥料，就更好了。”

“什么肥料？”小包子顯然覺得自己有表現的機會了，眼眸中夾帶些興奮的光，“你盡管說，我定然能辦到的?！?

“呃……當真？”我卻是覺得他做不到的。

小包子自信地點點頭，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這孩子大概是真的很希望在他父親面前有所表現，才對種菜如此期待，既然如此，那就……告訴他吧！

我看著他，鄭重地說道：“所謂肥料，其實可以直白地說……若有些豬糞來澆上去，定然是不錯的。”

隨后，我眼睜睜看著小包子的笑容一點點僵硬皸裂。

他臉色難看地說道：“我要給父王獻寶的菜，怎么能……能用那等污穢之物……來……來……”

“那你就有所不知了，這宮中的菜吖，都是從外邊農夫買來的，你大可去御膳房看看那些菜，若是又大又好，那定然是澆了肥料的！”

他震驚地看著我，半晌說不出話了，隨即搖了搖頭：“我不要，不許你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