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

“對，1994年的失蹤人口，說起來也奇怪，正是群體自殺案那年。”

宋泰抬頭看了看秦嘉名，又慢慢脫去了自己的外套，伸手點燃一支煙，沉默了。

“宋隊，這是什么？”秦嘉名拿起宋泰擱在桌上的那卷紙，慢慢展開，發(fā)現(xiàn)是一張海報，臟兮兮的，內(nèi)容是“恩孝寺”的寺廟廟會。

“孝恩寺廟會，心境恬淡，絕慮忘憂——你什么時候放下，什么時候就沒有煩惱。”

宋泰皺了皺眉，沒有回答他。他想起昨夜喝醉之后，今日便起遲了，于是急忙起床，開車的時候，車門把手上，就塞著這樣一張海報。

“宋隊！”秦嘉名驚呼了起來。

“別大呼小叫，沉穩(wěn)點。”宋泰把煙灰撣落，說道。

“這個廟會……是1994年的……你看，紙都黃了……”

宋泰拿過來，皺著眉，然后說道：“又是1994年！帶我去看看嫌疑犯。”

那嫌疑犯坐在刑拘室，低著頭看地上的裂縫，仿佛一尊雕像。他的頭發(fā)長且臟，灰塵沾上油脂，打著結(jié)，仿佛青銅器的蟠龍紋，手指甲又寬又厚，仿佛是一塊死掉的橡膠。

他總是一副欠人一百塊錢的表情，一副歉疚的樣子，但其中又隱隱約約透露出一絲絲的堅韌。宋泰和他面對面。泰和他面對面。

“叫什么？”

“左……佩。”他一邊說，一邊開始摳左眼旁邊的那顆痣。

“有家屬嗎？”他頓了頓，沙啞著喉嚨說：“我，我是，孤兒……”

“干什么的？”

“建，樓房。撿，撿點，東西……”

“人是你殺的？”

“是……”宋泰看出來，這是一個極其內(nèi)向的人，雖然結(jié)巴，卻又十分地冷靜。此時，他左眼的那顆痣已經(jīng)被他摳下來了。

“我也是孤兒……”宋泰說。那人的眼稍微抬了一下，看著他，宋泰覺得這雙眼有些不尋常，尤其是左眼，就像是一灘死掉的水，沒有任何神采……

“我爸爸是警察，是八九十年代就當(dāng)上警察的，你知道，那個時候當(dāng)警察是最危險的。那時候的社會一下子發(fā)生了巨變，白銀殺人案，知道嗎？就是那個時代，殺了十多個人的惡魔現(xiàn)在還逍遙法外。在那個黑白分明的時代，又正是非常時期，我父親抓了很多罪犯。1994年，被我爸抓過的一個過失殺人犯，出獄了……”

左佩不說話，只是低著頭。

“那天只有我和我媽在家……我是親眼看著我媽死的，那殺人犯看了我一眼，笑著說：記得告訴你爸，我殺了他媳婦，那年的中秋節(jié)，我爸爸就自殺了。”

眼淚從嫌疑犯眼中流出來，他臟兮兮的臉?biāo)查g花了，像是茫茫沙漠中陽光下分叉的河流。

“我們都是孤兒……那你的故事呢？你為什么殺她？”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轉(zhuǎn)過臉去，他的嘴在抖動。

“為什么？”

“搶，搶劫……”他說，又恢復(fù)了那樣的眼神，沉默的，負(fù)罪的，像是從地獄來的。

“好，那我先走了，我還會來的。”宋泰走出去，看見了秦嘉名，說道：“把那個死者所有資料給我拿過來。”

“宋隊，給！”秦嘉名立馬遞給宋泰，還給他點上一支煙，搓著手說道：“宋隊，啥時候升我做副隊啊？”

宋泰轉(zhuǎn)頭望著他，笑道：“真想做副隊？”

“想！”

“為什么想？”

“就是……前途唄，你知道的……”

“記住，什么時候，你不是警察了，還想著破案子，抓犯人，在路上走著走著，看著一個小偷，還能毫不猶豫地?fù)溥^去，那時候，你就能當(dāng)警察了。名仔，跟著我，你就能變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