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現在還不能回沈家。”

沈飛正走到巷子口，左邊屋頂上傳來一聲問候。

沈飛扭頭望去，居然看見店小二坐在人家屋頂上曬太陽，手里還拿著一把葵花籽嗑著。

“你來干什么？”沈飛驚訝道，心想這廝莫非是來監視我的？

店小二哪知道沈飛心中想些什么，嗑著瓜子說道：“我剛才來時，使了點銀子問了問沈家外出采辦的下人，那廝說沈家老祖宗要把你逐出家門，已經擺好家法就等你回去了。”

沈飛一聽此話心里咯噔一聲，心想難不成沈泰來哄我回去，便是為了此事？

店小二又說道：“沈老夫人治家極嚴，以你往日的作風，此番回去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被家法活活打死，她是斷然不會讓你活著出來丟人現眼的。”

沈飛后背一涼，強自笑道：“不至于吧，我畢竟是他親孫呢！”

店小二望著沈飛嘿嘿怪笑兩聲道：“你可知你的四叔是怎么死的？”

沈飛搖搖頭，他只知道沈家會衰敗，具體的人與事哪兒能清楚得了。

店小二道：“十年前沈四勾結匪寇監守自盜，想要脫離沈家自立門戶，事情敗露后，當夜橫尸西城街口，殺死他的，是一根金針。”

沈飛臉色一沉，想到了存在于沈家的一種暗器手法。

傳女不傳男，沈家金針。

店小二見沈飛臉色有些難看，再添一把火說道：“沈老夫人一共七個兒子，除開沈屠與沈夜，其余五子幾乎都被她逼得判出家門，而沈四是第三個死在沈家金針手上的。”

沈飛深吸一口氣，用來平復內心的驚愕，微笑道：“虎毒不食子，她為何要這樣做？”

店小二道：“為了沈家的傳承，武林世家要想生存下去，世家的主人必定是果斷很辣之輩，而你父親沈屠，正是成為家主的不二人選。”

說到這兒，店小二忽然縱身一躍從房頂跳下，落在了巷子里。

他擺擺頭示意沈飛回來。

沈飛站在巷子口的陰影里，猶豫了半響，轉身走了回去。

店小二跟走自家后院一樣，熟悉的往前領路，同時開口道：“沈家每一代人都只有兩兄弟活得好好的，而這兩人，一個安內，一個主外，把沈家打理得井井有條，所以...”

店小二回頭看向沈飛咧嘴笑道：“在你這一代，你是多余的，你不優秀，外家也不行，從小又對沈家充滿怨恨，之所以到現在還能活著，很大程度上是看了你爹的面子。”

“我敢打賭，今日你若回沈家，必定難逃一死。”店小二篤定道。

沈飛臉色漸冷，對之前的攀附想法感到一陣后怕，如果真按照店小二的推測，那以沈老夫人的很辣，還真有可能扼殺掉沈飛這個不穩定因素。

轉眼間兩人走到了祠堂外面。

店小二指了指大門：“進去收拾東西跟我走，這地方你不能待了。”

“去哪兒？”沈飛問道。

店小二吐著瓜子皮說道：“快活林有家青樓在招打雜的，你可以去試試，你長得這么好看，不要浪費了天賦。”

沈飛皺了皺眉，臉上露出一絲厭惡。

店小二正色道：“不要誤會，人家那地方去的都是體面人，就連招打雜的，也要求五官端正身材修長，像我這種想去都去不了。”

沈飛暗暗思量半響，推開門說道：“我考慮考慮。”

“考慮多久？”店小二追問。

沈飛頓了頓道：“給我一天時間，明天我給你答復。”

“好，那你一定要活到明天。”店小二說完繼續朝里走，路過一棵棗樹，爬樹翻墻去了旁邊巷子。

沈飛見狀呵呵一笑道：“你還是個講究人！”

他沒有在意店小二剛剛那句話，直以為對方故意嚇唬自己。

下午繼續練功靜坐，螞蟻再小也是肉，滴水總能穿石。

時間很快到了傍晚，之前送飯的老人又來了，這一次他沒有與沈飛交談，一個字都沒有，甚至始終低著頭沒有去看沈飛一眼。

沈飛本來也不喜歡和陌生人尬聊，如此正和他意。

老者把食盒里的飯菜一一取出，擺在院中石桌上，四菜一湯一壺酒，兩葷兩素，一海碗米飯，今晚的飯菜很豐盛。

做完這些他就默不吭聲的走了。

沈飛練功一下午肚子早已餓壞了，也懶得管那么多，直接走過去坐下，拿起筷子就開吃。

老者停在門外面，放下食盒慢慢拉上大門，在門環上掛上一只銅鎖。

老者透過門縫看著里面那容貌俊俏的少年公子，默默的嘆息一聲，把鎖一摁，鎖死。

最后一絲夕陽的余暉沉入大地，天色飛快的變暗。

院子里點亮了一盞油燈掛在一棵松樹上，沈飛拖了一張躺椅出來，躺在椅子上輕輕搖晃。

旁邊石桌上的飯菜已被他掃蕩一空，就連那碗肉丸子湯都喝了個干干凈凈。

吃飽喝足之后，沈飛喜歡坐在院子里欣賞夜色，只可惜今晚沒有月亮。

夜風清涼拂著鬢角，沈飛忍不住閉上眼睛，哼出一段熟悉的旋律，手放在椅子把手，幾根指頭輕輕敲打。

風聲忽急，鬢發撩動。

黑暗中，遠處有松針飄落。

旋律停頓，敲打的手指也停頓。

沈飛睜開眼睛，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黑幽幽的眼珠盯著院墻，隔著高墻，仿佛看到了院墻外面，感應到外面巷子有人在靠近。

咻地一聲，一支燃燒的羽箭劃破夜空，從沈飛頭頂飛過，落在祠堂屋頂。

屋頂鋪著厚厚的稻草，帶火的箭一點即著。

隨著第一支羽箭飛入，緊隨其后密密麻麻的火焰流矢刺穿暗夜。

沈飛悚然起身站在院中，望著滿天火矢飛過頭頂，轉眼間身后祠堂燃起熊熊大火，四周幾根松木也被點燃，一時間火光照亮了整個院落。

沈飛臉色變得陰沉，眼中怒意閃過。

風助火勢，火越燒越大，沈飛一個箭步沖向大門，伸手去推發出嘩的金屬摩擦，銅鎖蕩在鐵環，門被鎖死了。

沈飛咬咬牙狠狠踹了兩腳無果，急忙轉身跑到院墻下原地一蹦，院墻太高跳不上去，勉強能抓到墻檐卻抓不住。

此時箭雨停放，火卻蔓延到滿院子，老舊的祠堂更是完全被火海淹沒。

滾燙的熱浪撲面而來，沈飛退到東面墻角下，瞪大眼睛望著前方幾顆古松被大火吞噬。

沈飛靠著墻壁蹲下來，抱著雙臂蜷縮著身體，微微抬眉，一雙眼睛里繚繞著火苗。

“想燒死我嗎？”沈飛喃喃自語，“嘁！”他冷冷一笑，心中莫名鉆出一股憎惡與怨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