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代社會，一個人要消失，該如何做呢？

可以選擇不用電話、關閉社交賬號，這樣，就沒人能夠聯系上你；

然后，關閉其他帶追蹤系統的工具，再避開一部分攝像頭，這樣，就沒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

如果放棄金融賬戶，不使用任何網絡支付，如此，便可絕跡于整個消費社會。

一個人，便基本算是“消失”了。

但是還有社會保障系統、醫療系統……任何一個和市民檔案綁定的社會信息，隨時都能出賣你的所在、狀態。

“所以說，一個人想要徹底消失，只能徹底放棄生為現代人這件事吧……”

曹志大大的嘆口氣，把駕駛交給AI，沖到金戈前面仰起頭，裝模作樣的無聲抽泣著，擺出凄慘又哀怨的樣子嚎叫到：“讓我死吧！……”

對他這樣純粹騙同情的樣子，金戈毫不憐惜，抓起旁邊的水扔過去。曹志笑瞇瞇的一把接過，這才正經些看她，發自內心的問道：“我問你啊，你真的覺得，陸飛和‘方明遠’還活著嗎？”

“當然，你干嘛這么問？”

“自從知道陸飛消失，已經過去整整3天了，3天！周素素那本日記已經看了無數遍了！里面的每一個地方，電影院、餐廳、公園、甚至那個伊壁鳩魯體驗小鎮，我們都去過了！結果呢？‘方明遠’的所有線索仿佛跟著陸飛一起被帶走了，毫無進展！”

曹志哭喪著臉，又哀嚎起來。“你說，這算什么事兒啊？”

“連你都著急了……”

金戈嘆口氣，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的確，這3天來，他們翻來覆去的把所有線索重新梳理，每個地方都跑到了，一無所獲之后，今天一早，兩人跑到“伊壁鳩魯體驗小鎮”，希望可以找到見過“方明遠”的人。

結果還是沒用。

金戈也不明白——其他地方找不到，她還可以理解，但是那個小鎮，他們住了4天也！

“誰能想到，那個地方只需要電話就能預定嘛……一棟棟樓還隔那么遠……”

說完，兩人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這趟跑下來，他們連訂房者的檔案都沒有找到，更別提影像記錄了。

眼看大半天又化作泡影，也難怪曹志都著急起來，一路開著車回警署，開到一半就開始瘋了。

哀嚎完，曹志又歪起頭，恨不能在車里踱步，“陸飛就算了，他肯定是要藏起來的，但是‘方明遠’……哎金戈，我今天總覺得，‘方明遠’這個名字，聽著有點耳熟，似乎在哪里聽過似的。”

“……是因為你最近總是念叨吧？”

“不，我一定在哪里聽過……”

“曹哥你中毒了……”

“呸呸呸！”

金戈長笑了笑，癱在座椅上跟搭檔大眼瞪小眼，又看了看遠遠的街道上，奔流不息的人群，“你說，‘方明遠’是不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啊？從最開始就計劃好了所有事情，所以才能這么狡猾，滴水不漏……”

“不，只是狡猾而已，就算是從未來穿越而來，也一定會有蛛絲馬跡，”曹志笑一笑，剛剛說完，他的手機響起，他一看，急忙沖金戈使眼色，“是金融科的老李。”

“老李？”

“嗯，之前說會給我們數據的記得嗎？”

金戈便想起來，急忙湊過去，對著屏幕上黑黑瘦瘦的男人打了個招呼。

“喲兩位~”老李不知在哪，呼呼地吃著面，臉上的胡須將下巴染成了青色，還未說話，臉上全是大咧咧的笑意，“小曹，我這還沒收工呢，吃完還得去現場，去完現場我估計直接就睡過去了，怕你等，文件先傳給你。”

“好，你發來。”

一個文件扔到屏幕上，曹志手腳利落的打開，一瞬間，投影超出電腦屏幕，直接懸浮在車里，像無數的數字墻，閃著藍光，把車廂都擠得滿滿的。

金戈看著密密麻麻的照片，嘆為觀止，“這么多！？這些就是……所有‘僵尸’的真實身份？”

“查出來的都在這里了。”

曹志有些頭疼的砸舌，腆著臉說道：“我們不是要看所有的，就要騙婚騙色那一類的……”

“這就是啊，按照你們的要求，所有被舉報、確認了身份的，都在這了。”

看出兩人驚訝，老李一邊倒著醋一邊笑，“可不少吧，我們整理出來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以前多的是騙財，現在騙色的越來越多了。”

“那你們統計過原因嗎？”

老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特別直接：“這有什么好統計的，真實的自己找不到，就虛擬一個唄，基因歧視猛于虎啊。”

“這樣……”金戈知道老李的意思，有些頭疼的將資料一個個點開，盤算著這么幾百人，今天肯定查不完的。

老李看到兩人的臉色，又笑起來，“怎么，跟你們手上的案子有關系？我聽說了，死狀有些詭異啊！可是，不是抓到人了？發布會都開了呀。”

“早著呢……邊兒都沒摸到，一點痕跡都沒有，只好從慣犯里入手，碰碰運氣。”

“那死因呢？跟這有關系嗎？”

“不知道……人到底死在誰手上，還是個謎。”

“那就有點困難了，假身份這東西不難弄，這年頭多的是渠道，你從這個庫里撈，大海撈針我就不說了，關鍵是沒有方向呀。”

“那也沒辦法啊，這幾天看監控找人，金戈眼睛都快看瞎了。”曹志扭扭脖子，嘆了口氣，金戈只好歪歪腦袋，不好意思的眨眼笑了笑。

“刑事科是個減肥的好地方！”老李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不知想到什么，又湊近些說了句：“不過，如果你們找的人跟這些是一個路子的，那我想，不管他是誰，大概率不是兇手。”

兩人一聽，都有些驚訝，曹志更是脫口問道：“哦？為什么？”

“我就不說我的主觀意見了，這么說吧，這500多人，騙色騙婚無所不用其極，但是我審過一大部分，這些人，沒有一個沾過命案。”

聽到老李的話，金戈便想到曹志之前說的“孩子”，急忙問道：“那，他們騙婚，都是為了孩子？”

“大部分是的，我提審過很多人，怎么說呢……每個人都有一段血淚史啊！不管是婚戀還是后代……當然也有一些報復性的，但很少，哎，總之我就順口一說，你們該怎么查還怎么查吧。”

“沒問題，多謝！”

老李笑一笑，一仰頭喝下面湯，三兩下擦完嘴，干脆利落的揮揮手，下線了。

剩下金戈和曹志又大眼瞪小眼，金戈瞪完搖搖頭，問道：“這些人的資料，我剛初步點開幾個，或多或少都有些遺傳疾病……所以，難道真的是為了隱瞞自己的基因狀況，獲得屬于自己的孩子，才犯罪的……？”

“有可能，所以我們一開始的判斷沒有錯，‘方明遠’做的一切，也許就是為了騙周素素生下孩子，既然是這樣，那他的確不太可能故意殺掉她，畢竟那時候，周素素都已經懷孕了。”

說著，曹志看到金戈臉上有些同情的神色，話鋒一轉，語重心長的勸道：“金戈同志，辦案呢，不許有憐憫啊悲傷啊之類的心情。再慘也不是犯罪的借口，所以咱們還得公事公辦，明白？”

“明白啦……”金戈投降的翻了個白眼，拉住準備重回駕駛艙的曹志，看了看地圖說道：“曹哥，要不咱們先別回警署。”

“怎么？”

“你前面往右轉，去長虹橋那邊看看吧，周素素最后兩次失去蹤影，都是在那里，我想再去看一眼。”

“行！”曹志動作極快，說著話坐下來，車子已經換了方向。

很快，他們來到長虹橋下，兩人把車停在路邊，走下去，一直走到地圖上周素素消失的那個點。

“就是這里。”

金戈說著，左右看了一眼，露出為難的神色：“長虹橋十字路口，商業和居住都很繁華，每天的人流量超過百萬，她去哪里都很方便……各種各樣的公司、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可能來這里……還有那幾個橋面下的陰影，她走進了哪張門，見了哪個人？對我們來說，就是真的大海撈針了。”

“是啊！要是她走得不遠，還能把中斷的地方標出來，重點找，偏偏她從這里消失之后，再出現的時候，已經離得太遠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可能關閉了阿爾法的手環，然后經過了屏蔽GPS的公司，才導致范圍太大的……”

金戈嘆口氣——這也是為什么他們能夠迅速找到高氏診所，但是對周素素后兩次的失蹤一籌莫展的原因。

“周素素第一次從這里消失，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到家了，而第二次……她死掉的前一天，那個周一，她在這里待了一整個半天，直到下午6點回到公寓，這么長時間……她到底做了什么？”

“誰知道啊……”

曹志撇撇嘴，打開手機里的地圖，站在原地轉了一圈，突然停留在一個方向上，沉默片刻，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大聲喊道：“北辰東路！”

金戈嚇一跳，不知道他什么情況，目瞪口呆的看他，曹志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只是激動的笑著，整個人都飛揚起來：“我找到真正的‘方明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