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苦

長夜獨行，她念著那人微笑。

是啊，生命里第一抹陽光的溫暖，教人如何忘掉。

1.歸去來兮

“臥槽！夏仔！”

李一嘯興奮地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深情款款，與雪覆滿裳的柳夏來了個大熊抱。

琳琳站在一嘯身后，笑吟吟地看著二人，眸里含著無限溫柔。柳夏抬眼的剎那與琳琳視線交匯，各自會心一笑。

“夏仔，歡迎回家！”

“四哥，歡迎回家！”

“嘿嘿，三弟三妹別來無恙！”柳夏感動地沖二人咧了咧嘴，余光掃過許炎昆和沈沛澤空蕩蕩的床位、不見了呂布和桔梗的窗臺，一絲黯然之色悄然劃過眼底。“你倆低頭研究啥呢剛剛？”

“哦，我們看院長朋友圈呢。”

“啥？朋友圈？”柳夏用手指在空中畫著圈圈，一臉懵逼。

“嚓，微信朋友圈啊！”

“飛信出新功能了？”

“尼瑪，微信！wu，ei，微！”

“那神馬東東？”

“嗯哼？”李一嘯用一種發現外星人的眼光盯著柳夏看了好久，發現他確實不是在裝傻，才惋惜地搖了搖頭。“可憐的娃，蹲了半年鄉下，毀咯，毀咯！

琳琳白了一眼一嘯，嘿嘿一笑，對柳夏解釋道：“這是上學期新出一app啦，跟QQ差不多，也沒啥新東西，就多了個語音留言。”

“語音留言？”柳夏繼續一臉懵逼。“毛用？”

“這你就naive了吧！比如說你在臺灣突然懷念哥催人淚下的歌聲，哥慈悲地拿起手機，當時就能滿足你需求了不是！”

“咦……好惡心！用Skype不就行了，這東西能火嗎？”柳夏一臉的不屑。

“不要太火好不好！”李一嘯鄭重其事地在柳夏面前點開了那個奇怪的綠色圖標，滿面春風的樣子好像這個軟件就是他開發出來似的。“你看，這是聊天窗口，那這一頁呢，就是朋友圈，跟校內網差不多啦，喏，你看你看，哥這頭像牛逼不？”

繞了半天，原來這才是他想要炫耀的東西。手機屏幕上是一張蠻有趣的照片，李一嘯鉚足了勁撅著屁股對著五月花廣場的一串噴泉，借位之下仿佛那些噴泉都是被他用屁崩起的水柱。

“嗯……”柳夏看了一會照片，略一沉吟，又煞有介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從各個角度端詳過李一嘯的臉后，突然奸邪一笑，重重地點了點頭。“像，真的很像。”

李一嘯莫名其妙地望著柳夏拖著箱子歸位的背影，愣了半晌，琳琳突然捧腹大笑，笑得面紅耳赤。李一嘯方才恍然大悟，自知吃了個啞巴虧，只好哭笑不得地罵了一句大爺，低頭準備繼續刷朋友圈。

那邊柳夏打開四十寸的行李箱，掏出幾盒物什，幽然嘆道：

“臺灣多帶了好些糕點，還有一斤飛魚干，請哥哥嫂嫂幫我消化消化？”

笑容又一次爬滿李一嘯的臉龐。“這還像點話！”

柳夏垂首低眉，雙手捧著貢品，浮夸地走回李一嘯和琳琳面前，待手上一輕，方才笑瞇瞇地抬起了頭。

“誒，劉老師朋友圈發啥好玩的啦？”

“說在巷子里碰到幼時發小，一開始沒認出來，只是碰巧問路，多聊了幾句才發現彼此故人。幾十年不見，都成老頭兒了。”

“哇噻！在喜都都能碰到發小，叼爆了。”

“啊嘞？”李一嘯含著滿滿一口糕點，神情古怪地看著柳夏。那目光讓柳夏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也是。”李一嘯表情凝重了起來，他端起水杯，咽下口中的糕點。“院長被停職審查，已經回山東老家了。”

“不可能吧！劉老師都會被審查？！”柳夏臉上笑意全無，只剩駭色。“全院都知道他光明磊落，他可是把命都押學術上了啊！”

“原因我是聽我老師講的，不過……”李一嘯皺了皺眉，似有猶豫。“你答應我，絕對不能讓老大知道。”

“你跟我講吧，我知道輕重。”

李一嘯望著柳夏的眼，目光肅然。“記得老大走之前幫院長整863的賬嗎？”

“然后呢？”柳夏心感不妙，語氣急切而沉重。

“就是那筆賬出問題了。”

“啊？！”柳夏面色蒼白，百念過心。“那是老大弄錯了？還是……”

“我也不知道。”李一嘯凝重地搖了搖頭，又道：“你不在這半年，這邊反腐搞得緊，怕這回是撞槍口了。”

“那……審查有進展嗎？”

“沒多久呢才，等吧，希望他老人家沒事。”

李一嘯嘆了口氣，也吃不下什么糕點，三人相顧無語。還是琳琳強顏一笑，懟了懟李一嘯，道：“好啦！剛見面，凈說這些難受的干嘛！再說我們著急也沒用啊，夏仔，這研二下了，你有什么打算沒有？”

柳夏雙目低垂，僵硬地咧了咧嘴。

“專心陪老師做做學術吧我想……感覺挺對不起江老師的，突然說不讀博了，又出去晃蕩了半年沒有替他分憂。而且6月份還要考CPFA三級，書都還沒買呢，完全沒空隙，估計這學期都要在圖書館交代了。”

“哎呀！”琳琳驚呼一聲面露喜悅，由衷的喜悅。“你二級原來過了啊？！”

“哈，原來以為會掛得很慘，那郵箱我半年都沒敢去看。直到前天收拾完行李，覺得該面對一下現實了，就……現在想想感覺還蠻神奇的其實。”

“操！恭喜！”李一嘯開心地錘了錘柳夏的胸，錘去了些許方才的陰霾。

“恭喜恭喜！”琳琳也笑眼瞇瞇地學著李一嘯錘了錘柳夏的胸。“一次性考過，你可真是大神啊！”

“運氣好了啦，而且不還差一級嗎……你倆呢，怎么打算？”

“我倆打算一起直博了啦，去年沖了一把，前仨學期綜合排名我第六，他第三。最后學院給下來名額是四個，就看這最后一學期啦……求人不如求己，前幾差距不大，我倆合計明天起去數學樓宅著了。”

“可以啊你們！那……第一第三第五都誰呀？”

“第一是偏微的張新，第三是泛函的易小飛，你走了，現在的第五是復變的韓田。”

“易小飛都第三了？這么猛！”柳夏感嘆道。他想的卻是僅僅一學期的時間，江湖勢易，連年魁首的楚嵐居然直接跌出六名開外，他想著那聰慧而溫馨的大嫂，想象著她和沈沛澤承受的冷漠和敵意，心中一陣黯然。

“是啊，看見大家都很拼，壓力很大的說。”琳琳對自己做了個鬼臉，似乎對于得到直博名額還心虛得很。

“怕啥，大不了你跟我回四平做買賣去咯！”李一嘯賊笑著，去摟琳琳的肩。

琳琳羞得臉上一紅，一把推開李一嘯，笑嗔道：“回你個大頭鬼啦！我要讀博！”

“看來都最后沖刺了啊。”柳夏一本正經地高舉起手中握著的一條飛魚干，好像舉著一支火炬。“加油！咱肯定沒問題！”

“加油！”“嗯！加油！”李一嘯和琳琳也學著柳夏舉起了一條飛魚干，然后互相哈哈大笑起來，他們望著彼此的眼，他們從彼此的目光里望到了那屬于青春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