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遙遠的、遙遠的西陲外
10月28日,周日,傍晚的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從風都到臺北的高速公路已經堵成一串骨肉相連。老包搓了搓迷離的睡眼,看見旁邊的柳夏正出神地望著大巴窗外空無一物的夜空。
“歐巴,幾點?”老包的聲音還有些混沌。
“九點多了吧。”
“草……”
“附議……”柳夏一直沒有回頭。過了不到五秒,又聽到老包呼呼的鼾聲。柳夏努努嘴,翻開手中的信紙,他望向夾在中間的照片,對著照片里的那張大黑臉不屑一笑。
熟悉而陌生許炎昆。
在四個月的時間,許炎昆已經一路從喜都輾轉西安、經武漢、過成都、停大理、往藏地、出西域,照片上的他一身臟了吧唧的紅藍白綠,在博克拉(尼泊爾)的某條滿是垃圾和煙霾的大街上親昵地摟著一個同樣衣衫襤褸的小孩而對著鏡頭咧嘴傻笑,從取景一看便知是個拙劣攝影師和一臺拙劣相機的作品。許炎昆皮膚干枯,厚唇龜裂,他的毛寸已經變成了十幾公分的長發,亂糟糟的似乎有個把月沒有洗過,看起來像一個已在當地生活了許多年的難民。
柳夏呆呆地望著他的眼,咧起的嘴角又漸漸僵住。
許炎昆在信里只字未提136,只說他電話里挨了劉老一頓臭罵后得到了休學一年的批準,輕描淡寫著路上的過客和故事,仿佛他生來就是一個無牽無掛的行者。柳夏卻記得去年大家閑聊時說起,這是他和楚嵐曾一起許愿過的畢業旅行,他記得,這條漫長而奢侈的路線還剩下兩站,印度和斯里蘭卡。
不知是有意亦或無意。
不知是去緬懷還是忘卻。
不知他在西安的城墻上搭著帳篷的那個夜晚,當冷風呼嘯過,會不會在夢中習慣性地伸手要去抱住一個瘦弱的身軀,去給她他的溫暖。
不知他路過成都街角的火鍋店,是否也想起那日和沈沛澤陪柳夏到醫院做完檢查后去的洞子張。
不知他面著那洱海的月,是否仍在思念那勝遍人間風物的笑靨。
不知他漂泊萬里立在那耳聞千遍的布達拉宮前是否,曾問如來一句……究竟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