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他才再次面向司遙的方向，聲音依舊平穩，卻似乎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鄭重？

“我知道，”他的聲音絲絲柔柔傳來，帶著一種朦朧的質感，“凡塵俗世規訓你們女子講究禮數，需要尊重。”他頓了頓，仿佛在斟酌詞句，“那日之事，是我大意了。”

他的語氣里，罕見地帶上了一絲……可以稱之為“歉意”的東西？

“愧對你了。”這四個字，他說得很輕，卻無比清晰地傳入司遙耳中。

司遙愣住了，環抱著胸口的手臂微微一僵。她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望向那個被紅綢蒙住雙眼、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的身影。

他竟然……在道歉？那個高高在上、視一切為玩物的美人大人？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司遙的心再次猛地一跳！

“若你心中仍有不滿，”孟青萱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可以對你負責。”他微微停頓了一下，仿佛在給予她消化這句話的時間，然后才緩緩補充道：“不過……你需得先修成仙法，與我共享長生。”

負責？共享長生？

這如同驚雷般炸開的話語，在司遙混亂的腦海中炸開！她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瞬間涌上心頭。

震驚、茫然，甚至有一絲荒謬的悸動，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悲涼和自嘲。

她垂下眼簾，看著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張蒼白憔悴、寫滿驚惶的臉。一個念頭悄然鉆入腦海：他這般待我，這般許諾……是為何？她自己知道，他這樣的大人物，萬萬是看不上她的。她還不至于愚蠢到白日做夢！可如今她像一只關在籠子里的鳥獸，徒然反抗只會讓自己受傷，當務之急，可能就只有委曲求全！

一股莫名的委屈和酸澀涌上心尖。她用力咬了咬下唇，再抬起頭時，眼中竟帶上了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委屈。聲音不自覺地放軟了許多，帶著一絲努力偽裝出來的嬌憨：

“你便是……把我當做了什么人不成？”這話問得極其小聲，如同蚊蚋低鳴，卻清晰地飄散在氤氳的水汽中。

隨即，她似乎被自己這軟糯的語氣驚到，又作玩笑道：“你看了我便要我把所有都給你？若真想負責，不如把你自己的眼睛挖了去！”這話說得又快又急，帶著一股孩子氣的狠絕，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恰到好處，不動聲色的宣泄心中那莫名的憋悶和不安。

可她依舊怕他生氣！

“哈哈哈哈！”

回應她的，是孟青萱一陣開懷暢快的大笑！那笑聲爽朗肆意，如同平地卷起的狂風，帶著一種酣暢淋漓的愉悅。

他笑得胸膛微微震動，帶動著水面也泛起陣陣漣漪。笑聲在空曠奢華的湯宮穹頂之下回蕩，震得那些漂浮的紅色花瓣都輕輕搖曳起來。

“丫頭好生狠毒哇！”他終于止住了笑聲，聲音里帶著未散的笑意和一種極其鮮明的贊賞，“我喜歡！”最后三個字，他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那爽朗的笑聲，那毫不掩飾的“喜歡”，如同帶著魔力的音符，穿透了司遙筑起的心防，強勢地闖入她的耳膜，順著敏感的神經一路蔓延開來！耳根處最先感受到那灼熱的溫度，隨即如同燎原的星火，迅速蔓延到整個臉頰，將她的半邊側臉都染成了嬌艷的緋紅！

司遙又羞又惱，忍不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隨即飛快地別過臉去，不敢再看他。

她用力地抿緊嘴唇，試圖壓下心中徒勞的羞辱感！

在這畫中世界的生活啊……雖然有噩夢纏身，雖然有這個喜怒無常、神秘莫測的妖孽在身邊，但不知為何，整個人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心與安定。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那些世俗的禮教束縛、男女的界限、身份的枷鎖……在這里，似乎都變得模糊而遙遠。這便是她寧愿屈辱也愿意待在這里的緣由。

她選擇了一種溫水煮青蛙的死法！

她想留在這里！想和眼前這個人成為同類！想成為這畫中世界的一部分！哪怕此刻需要放低自己的底線，哪怕需要去討好他，去迎合他那捉摸不透的心思……她也愿意！

因為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冰冷殘酷、只有她孤孤單單一個人的世界了！她渴望這份陪伴，哪怕它帶著毒刺，也想緊緊擁著，哪怕鮮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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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黛韻的腳步明顯比之前虛浮了許多，原本輕盈如蝶的身姿，此刻卻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沉重感。那張如同初綻花蕾般嬌嫩的小臉，雖然依舊精致動人，但原本瑩潤的臉頰卻透出幾分不健康的蒼白，如同上好的白瓷蒙上了一層薄灰。

連那雙總是閃爍著靈動光芒的杏眸，此刻也顯得有些黯淡，眼瞼下方甚至帶著淡淡的青影。

她自己也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身體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緩慢地、不可逆轉地流逝著，如同指間的流沙，讓她的體力越來越難以支撐這漫長的路途。

戚黛韻微微側過頭，看向身旁始終寸步不離、小心護持著她的司徒穆安。

他身姿挺拔如青松，在流動的云霞映照下，更顯威儀深重，氣度非凡。

然而，此刻他的目光卻全然落在她身上，眼神專注而溫柔，不見半分天帝的威嚴與疏離。

戚黛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擔憂。她輕輕扯了扯他寬大的袍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和關切：

“稷哥哥，”她微微仰起小臉，清澈的眼眸里映著他的倒影，“你是天帝，每天會不會很累呀？我看你一直陪著我，天上的事情會不會耽擱？”她的語氣里充滿了真誠的憂慮，生怕自己成了他的拖累。

司徒穆安聞言，立刻側過頭來，目光溫柔地落在她略顯蒼白的小臉上。他的臉上依舊掛著那令人安心的、和煦如春風的笑容，仿佛能驅散世間一切陰霾。明明已經照顧了她許久，眉宇間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疲憊痕跡，仿佛他有著無窮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