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歌女表演得愈發起勁,正隨著走調的音樂扭動腰肢,臺下的客人大多克制,唯有烤饃餅流下口水,恨不得到臺上與歌女共舞。
徐峰回來了,手上捧著厚厚一沓紙張。
“嘿嘿,徐峰兄弟,拿了什么厚禮啊?”烤饃餅傻笑著問。
徐峰笑答:“哈哈,回火柱將軍,此乃無價之寶。”
燃燼將軍心里清楚,徐峰根本不可能拿出什么值錢的寶貝,他和隨從進將軍府的物件,全部調查得清清楚楚,加一塊兒還不夠宴席的酒菜錢。
不過他沒有點破,反而露出期待的笑容:“徐峰,你許久未歸,讓諸位客人久等,想必拿出的禮物不一般吧?”
“不一般,不然不敢讓諸位大人久等。”
“好,好。還不快快拿出來,讓大家開開眼?”烤饃餅急忙道。
其他客人則文縐縐地說了幾句,穩穩當當地推進氣氛。
徐峰被四周的氣氛卡在墻角,動彈不得,他必須掏出令人滿意的禮物,才能將氣氛推回原點。
“我捧來的十五頁、共三萬字的筆記,便是厚禮的一部分。”
“其中記載了我學習魔法從無至有、攻克一道道難題的過程。如此經歷,仿佛禮儀于我同在,稱得上是無價之寶。”
徐峰的話引來一片笑聲。
烤饃餅不太滿意,用手指來指去,嚷嚷道:“嘿,是這個無價之寶啊。一點價錢也賣不出去,當然無價。”
“徐峰,你說這只是厚禮的一部分?”燃燼將軍抓住重點,詢問道。
“是。”
“剩余的另一部分是什么?”
徐峰拱手時端得平穩,答:“與第一部分相輔相成,我愿盡我一生為各位大人效命,無怨無悔,任勞任怨。”
笑聲停歇,這是獻忠心的言辭,王侯不該有任何戲耍,但暗地里,客人仍覺得徐峰太過取巧,用這種話賴掉禮物。
燃燼將軍沒說什么,歌女趁先前的騷動放松一下酸痛的胳膊,等到客人的注意力重新投來,她們又開始一絲不茍地唱跳。
徐峰期待的騷動發生在五分鐘后。
周全飛奔過來,幾個三階的高手居然攔不住他。
徐峰欣慰地笑,頓時覺得這個世界的禮儀并非牢不可破。
“什么人?”
“他胸前可沒有佩戴勛章!”
“無階之人?”“魔族?”
唯獨火柱將軍面不改色,他托起自己穩重的身軀,將椅子邊掛著的火神棒高舉,跌跌撞撞地走到周全面前,喝道:“區區魔族,納命來!”
他喝了點小酒,力道不太能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但他知道自己強大的五階實力,所以并不擔心,開始搖搖晃晃地瞄準敵人。
周全對王侯之位念想頗深,也正是因此才被劉三選中。他此刻已心懷死志,不顧一切,所以當這個肥胖的軀體占據視線時,他只慌亂地推到一邊,根本無暇去觀察對方的勛章。
火柱將軍被推倒在地,久久未能爬起。
“真是魔族?”燃燼將軍難以置信地開口,無往不利的萬焰劍近在咫尺,但他雙手顫抖,竟好一會兒沒有反應。
大小客人有的逃,有的呆坐原地,有的慌亂大叫,哪怕有想上前阻撓的,也被火柱將軍的慘狀嚇到,變得畏懼起來。
周全沒有想太多,他只覺得任務異常輕松,一抬手便將酒菜從長桌上橫掃下來,碗碟被摔得稀碎。
他站到桌子上,感覺風大了一截,歌女都紛紛朝他看來,眼神是陌生而冰冷。
燃燼將軍鼓起勇氣,拔出萬焰劍,對準周全,臉上是如臨大敵般的謹慎。
萬火之山的管理人員烽臺,手持虛無吞炎,據說能將萬物吞化,只留虛無,如今縮在椅子凳下一動不動。
周全覺得可笑,突然覺得王侯不過如此,他自己做的一切毫無意義。
“我確實入魔了。”周全喃喃,“禮儀,禮儀好像是王侯的士兵,所有平民給王侯招的士兵。”
他癡狂地大笑幾聲,高喊魔神萬歲。
燃燼將軍的萬焰劍又鈍又慢,握劍的姿勢都不標準,連續的斬擊甚至不能打斷周全的笑。
周全俯視腳邊的客人,包括徐峰。
他有一股沖動,就是對著這些人的正臉來上一腳,他的大腦拼盡全力阻止了這股沖動,禮儀的枷鎖每時每刻都試圖套牢周全。
最終,他笑了笑,蹲下身,用手抓著倒在桌上的剩菜,慢慢送到嘴里,一會兒,他還想站起來高喊一聲魔神萬歲,但站直的期間被衛兵用長槊挑飛,腦袋重重地砸在地面。
徐峰看到衛兵嚴肅的神情,與歌女別無二致。
“魔族該死。”衛兵厭惡地說道,讓徐峰想起了蘇秋。
“你該早點來的。”燃燼將軍收回劍,嚴肅地說。
“他是徐峰的隨從?”烽臺從椅子下鉆出,表情凝重道,“徐峰會不會也是魔族?需要徹底清查。”
“烽臺大人還不明白?”徐峰笑道,“燃燼將軍已經看出來了,這魔族分明有意誣陷,想要阻止這場補魔儀式。”
燃燼將軍點點頭,烽臺不再說話。
幾個衛兵慌張地跑了過來:“火柱將軍在與魔族奮戰過后,英勇犧牲了。”
“唉,炎族子孫又少了一位可歌可泣的英雄,他日我會親迎葬禮,為他下葬。”燃燼將軍扶著額頭嘆息,他有些低血糖。
衛兵卻以為這是對火柱將軍的悼念,深刻地鞠了一躬,然后抬著烤饃餅的軀體離開了。
徐峰拱手:“在下有不察之過。”
“你先下去吧。證書會稍后送到。”燃燼將軍擺手,他有一攤子事情要忙了。
徐峰笑了笑,與驚魂未定的客人告辭,這次悠閑地回到客房。
“徹查。我可以借戴罪立功的由頭,在將軍府請命徹查,將兇手揪出來。”徐峰展露笑顏,他已經在想象兇手被逼上絕路時的表情了。
劉三候在客房外面,沒等徐峰說話,就先自顧自地嘆道:“我這個弟兄別的都好,就是太偏執了,王侯到底有什么好的。”
“嗯。”
“他現在如何了?”劉三問。
“沒死也快了。”
“也是,任務呢?完成得如何了?”
“不錯,幾位大人都攔不住他。”徐峰笑著,進了屋。
“他為了王侯,起了入魔之念。”劉三跟著進屋,“大人似乎也離入魔不遠了。”
“我后悔了。”
“什么?”
徐峰飛快地說:“我深刻地意識到了我的錯誤,我從今往后要堅守底線,不忘初心,再也不打擦邊球,違背禮儀的事一點都不會做。禮儀于我如性命一般重要。”
“啊?那王侯之位?”
徐峰笑道:“哦,那個沒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