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東北男老板拉上公司一班女編導，風風火火地直奔直播棚。到了北五環的某個藝術科技園區，車子在一扇正面噴滿了涂鴉的大鐵門前停了下來。

“轟啦”一聲，大鐵門開了。夜色中，一位黑得只剩一雙眼睛的廠工殷勤地迎了上來。

“喲！劉哥！您今天到得可真早。”

“可不是嘛，第一天總得早一點到。專家都到了沒有？”

“到了，早到了?！?

“那……那趕緊的，你跟我先去迎接人家呀！”

“誒，誒……”

正說著，兩個大男人在夜色中手忙腳亂地摸進了大門。悅悅和默默則在后面一件一件地把做好的道具搬進去，手腳利索的他們已經搬好了一半。

一進大門，悅悅就看到一個發出藍白色燈光的舞臺，舞臺不大，大概九平，但是非常精致。四周用了彩燈來增加舞臺的亮度，三個實驗臺是白色的玻璃材質，整體風格與醫學類節目相當般配。道具已經準備就緒，現在就等著把他們上菜了。不用說，這些肯定是女老板的主意，他們提前一天來布置過了。

“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聲頗有力度的男中音傳過來，悅悅轉過頭一看，一位身穿白大褂、神采奕奕的大專家已經立在舞臺跟前。話音剛落，他朝悅悅笑了一下，慈祥的皺紋爬上了眼角。

這還是悅悅第一次跟專家接觸，她心想：“是不是所有專家都這么慈祥?。　彼恢涝撜f點啥，看了眼專家手上的一件西裝，估摸著是人家剛換下來的，沒地方放。再環顧廠子四周，黑壓壓的全是道具和人，壓根沒地方放，忙說：“主任，我幫您拿著這衣服。等直播結束了，再幫您送過來。”

主任果然笑著答應了。不一會兒，劉哥過來與專家談了起來。

見到這么神采奕奕的專家，悅悅剛剛搬道具時的疲倦被掃蕩一空。她樂顛顛地拿著衣服，去導演監控室找小伙伴們去了。監控室安裝有幾臺監視器，能掃視到舞臺的每個角落。女老板就坐在監視臺前面，通過對講指揮工作。

悅悅一進去，就看到女老板那雙大眼睛一如既往地瞇縫起來。她也沒多余的叮囑，只是給大家分配好工作，就讓大家分頭行事了。與專家對稿的工作主要由負責撰稿的編導負責，悅悅和默默只負責打下手。

分派完對講機，悅悅閑著無聊，只好到外面的餐臺“盯梢”，看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這時，一個身穿蕾絲裙子，外套米色西裝的小姐姐自來熟地湊了過來。悅悅沒有搭訕，只顧拿起自己的水喝。米色西裝小姐姐卻很熱情，可能是看悅悅一個人也沒什么事情做，正好又到了晚飯時間，就問她：“你吃過飯了沒？”

“沒，今天比較忙?！睂嶋H上，只要是有直播，悅悅公司的人有時候都顧不上吃飯。特別是在今天這么特殊的時刻，哪還敢想著吃飯吶，“人是鐵飯是鋼”說的就是他們干電視的啊。

悅悅不打算繼續往下聊了，盡管她現在已經放下了拘謹?？墒切〗憬悴⒉贿@么想，也許真是閑得無聊。她嘆了一口氣，竟然跟悅悅吐槽起自己的工作如何如何不人性化，假期如何如何少。悅悅有些不耐煩，但又不方便表現出來，只好露出一臉的職業笑，“嗯嗯”地附和著。說起假期，那應該是好幾個月前的事情了，想到這悅悅就有點想哭——他們干這行的別說假期了，加班加點那都是常事兒！

就在悅悅剛想找個借口一溜了之時，小姐姐又問了一個問題，她把臉瞥向外邊，邊笑邊道：“我看你們今天來了最多六個人吧？”想趕緊結束話題的悅悅脫口而出：“差不多吧！”

說完，小姐姐點頭笑了笑，顯然沒想繼續往下聊。悅悅有些納悶。這時，老板吩咐她去舞臺上跟著，看看老編導是如何跟嘉賓對稿的。

準備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直播馬上開始了。

當主持人和專家在臺上準備就緒，露出大白牙齒的時候，倒計時一秒、二秒、三秒，總導演終于宣布：直播正式開始！悅悅趕忙點開APP，打開直播界面。只見一排排評價從底部層出不窮地涌出。不用說，這里面有不少是自己人，在積極地當托呢！悅悅也發出了自己的評價。

直播進行到一半，輿論場立馬有了反轉，從“自己人”陣地變成了觀眾的輿論場。有評價主持人好不好看的，有評價醫生解析的病例有多嚇人，以及醫生介紹的方法有無效果的，不一而足。能想象，女老板的心情該有多愉快，這起碼說明，直播首播是成功的。

直播終于順利落幕，表上的指針也落到了夜晚十點。送別了專家，大家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兒，走進會議室開總結會。

女老板讓所有人總結了自己的問題，唯獨沒有問到悅悅，悅悅有些不安。終于可以班師回家了，所有人坐著男老板的車子，一路聊起直播的細節。悅悅也參與了聊天，無意中她聊到那個小姐姐，還一五一十地說出了她問自己的問題，以及自己當時是怎么回答的。

悅悅還沒說完，女老板的一聲大叫徹底打破了夜的寧靜！感覺像是忍耐許久后爆發出來的。

“你怎么能告訴她我們這邊人事的情況呢？你不知道在合作對象面前，這就是商業機密嗎？”

“媽呀！”說到商業機密，悅悅還以為自己犯法了，心里亂糟糟的，頓時又怒火中燒：“那是她套我的話?！?

“哎，你呀，就是個小白，捏你就好比捏一只螞蟻，易如反掌……那女的就是個……”話說到這，和事佬男老板趕緊打岔：“算了算了，人家也是第一次接觸這種事嘛……”

“你閉嘴！”

“……”男老板的話剛到嘴邊，又硬生生噎了回去。

“這次就算了，還好那時候我叫你……”說到這，女老板停住，不再往下說。

悅悅這才頓醒，那時候女老板把自己叫進監控室，就是因為這個……也許是她覺得悅悅不懂，也是是她看大家今晚都累壞了，不便追究此事，話題被引向其它地方。

但這次的事，已經在悅悅心里留下了疙瘩，畢竟自己這么早就在老板面前表現出不專業的樣子，以后老板會怎么想自己？悅悅只有表現得更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