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帶著復雜的情緒叫來了兩個志愿者,他需要這兩個志愿者的幫助,在多種情緒下他已經沒有了處理事情的能力,他還是得埋葬母親,不能讓母親的尸體無人認領,他還得活著,在這荒繆的世界活著,許三在這兩名志愿者的幫助下又一次回到了那遼闊的荒野,他又回到了那,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第二次去那,帶著母親的尸體去那。
志愿者把尸體放了下來,放得很輕,一個尸體使他們放得輕,一個無助的孩子使他們放得輕,志愿者按許三的要求挖開了眼前這新鮮的泥土,志愿者驚訝了,他們發現這新鮮的泥土之中還有一具尸體,一個中年男人的尸體,他們不知道這是誰,但是他們已經猜測出來這尸體應該是許三父親,他們沒有問許三,他們不想打擾他,這個孩子經歷了什么,他們想想就有一種悲傷的情緒不由自主的從心頭涌來,這個墓地還算大,正合適放下兩具尸體,一夫一妻,這個墓地,這個原來自然形成的坑洞,仿佛就是專門為他們準備一般。
本該擇一處良地,再加一副棺材,他們不用再擁擠。可是現在卻完全相反,沒有墓地,沒有棺材,更沒有悲寂的調研,不過是死了,成為一堆黃土罷了,死人已經死了,他們沒有感情了,不用去面對人世間的種種痛苦了,他們不值得惋惜,惋惜的應該是眼前這個不經人事的小孩,志愿者掩埋了這兩具尸體,這可憐的尸體,志愿者還特意的加了一個墳頭,這是他們對死者的尊重。
許三看著志愿者的離開,他的心莫名其妙的出現一種情感,要是這個無情的社會沒有像他們這些好人,這個社會將變成什么樣子?他們是人民的救星,是人民的好榜樣,他們是夜空中最亮的星,他們不知救了多少家庭,他要感謝他們,真誠的感謝他們,他們為了自己辛辛苦苦的,也不單單只有他一個人被幫助。志愿者走遠了,他才把頭轉向了眼前這堆墳墓,這堆無情的黃土,埋沒了兩個有情的人同時也埋沒了一個家庭,許三又一次跪下,磕了三個頭,磕的很用力,磕得軟綿綿的土地,變得緊湊起來。
許三很難受,他極度悲傷,他開始言語,他開始與黃土對話,他要把這無限的悲傷全都發泄出來,對著冰涼涼的尸體他不覺得陌森,他們還是與他親和,他們還是那個處處照顧,處處管教他的人,還是那個人生中不可分離的人他們是他最好的伙伴,是他人生中不可磨滅的一部分,他希望他們活過來,和從前一樣打罵他,管教他,他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這只是一場夢,一場虛幻的夢,他還是那個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用關心的小孩子。
這一夜他的話說不盡道不完,無限的感情也揮灑不盡,這一夜沒有了月亮,荒野一片黑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生動了,動物都發出了那本該出現的鳴叫,它們仿佛在默哀仿佛在用鳴叫驅趕這只可怕的惡魔,這人類的噩夢,月亮也許是不想再見到這充滿悲傷與痛苦的大地才不出現的吧!許三又一夜沒有睡覺,他感到了異常的孤獨,明天的路該怎么走,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不知道老天為什么要這么對他,他充滿了絕望。
第二天他早早的離開了,落魄的離開了,他的人生變了變得陌森了,他接下來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只知道他現在不能死,不能死,他得活著,讓老天知道他不是那么隨便就能被打垮的,他要快樂的活著,讓老天失望,讓這惡魔看看他不是一個懦夫!該死的天。
他還是回到了那個后備房,他要活著先得要吃東西,他已經餓了,他也不想去吃這免費的食物,這是給比他更慘的人的,他雖然父母都離開了他,家也沒有了,就只剩下他這個完完整整的人了,他也應該被別人同情,可是做為一個沒有一點病的他,他不能接受這同情,他不是懦夫,他還是去了,他太餓了,餓得什么都不去想了。來到了后備房還是那個熟悉的護士,食物還是簡單的搭配,他不像昨天那么脆弱不堪了,他變了,雖然只是變了一點點,可就是那么一點點的變化,就說明他變了。
護士沒有過來安慰他,她還有很多的病人照顧,她很喜歡這個孩子,她的喜歡出自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憐憫,她是一個母親,她也有一個孩子,不大的孩子,當她看到這時的許三,她即開心也高興,這個孩子的經歷沒有打垮他,這只無情的惡魔沒有打垮他,她為他開心,同時她也為他感到悲傷,這個孩子得承受多大的痛苦啊!他只是一個孩子而已。
許三吃得沒有那么快了,也許是父母都安葬好了,也許是他想通了,也許在他心里什么都不重要了。許三吃完就走了,他并沒有吃飽,他在這困難重重的日子里能夠吃個半飽已經滿足了,他走出了后備房,他再也不會回來了,他不是懦夫,他沒有拿任何東西,他只有一件外衣一件褲子和他的身體,他走了,走得很遠。
許三他要去找他的姑姑了,與他們家關系最好的姑姑,他小時候過年每次都去姑姑家拜年,與姑姑還算親密,姑姑也對他很好,每次拜年離開都會塞給他不小的紅包,那時的他可是開心得不得了。在他心里除了父母,就只有這個姑姑了。他得要活著,他得要想辦法活著。
姑姑家也不遠,在縣里,住的是水泥房,姑姑一家還算是有錢的,他們的家生活比他家的生活好多了,他在出發之前已經看了這次地震的范圍,姑姑家沒有被影響到,所以他才安心的去姑姑那,他終于可以離開這個糟糕透了的地方了。
這個地方有太多記憶,有太多的事情在這個地方發生,他很失望這個地方,他的故鄉不想去回想的故鄉面對故鄉的殘破不堪,他很痛苦,他不希望看到故鄉變成這樣,他還是討厭這只無情的惡魔,他的心情又變得糟糕了,變得復雜了,他開始沮喪,開始想結束生命了。他想到了多種結束生命的辦法,可是每當這想死的念頭涌上來,卻又被另一種念頭壓下去。他又不想死了,生命是美好的,生命是可貴的,他沒有理由去結束這看上去并不美好的生命。
許三一直走,走得不慢,只不過已經對人生失望了他不得不重新開始路途,可是重新開始路途得要有根基,可是他已經沒有了根基,他什么都沒有了,就只有他這副身體,弱小的身體,像一顆小樹苗,它需要風風雨雨的洗刷,才能成長為一顆參天大樹,可是它與其他樹苗又有所不同,它沒有了遮擋風風雨雨的大樹,它是一顆孤獨的樹苗,一顆裸露在風風雨雨面前的樹苗。
不久他來到了縣里,縣里的房子如電視所說沒有被地震波及到,那些房子高高的聳立在這土地上面,它們像插入土里一般,這里的房子全是混凝土結構,不像他的家,用的是泥土,土房面對地震的無情,只能呆呆的等待與大地親吻,那怕是余波也是如此,他開始覺得自己多么不幸運,他開始沮喪,沮喪這世界的不公平。
他繼續走,沿著彎彎曲曲的石板路走,他感覺走得很踏實、很穩當,只不過沒有泥土那么軟綿綿的罷了他在夕陽時來到了姑姑的家,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在門前開始猶豫不決,他擔心自己的狼狽模樣被姑姑給嫌棄,他也有點害怕,害怕姑姑又發了瘋似的罵他,即使他現在已經這樣了。
姑姑也是很可憐的,姑姑以前在村里的時候是善良的人,她平常都很活潑可愛,平常也會幫助鄉里的人對待家里人也是非常好的,平常是她照顧這個家,那時爺爺還在,姑姑也喜歡照顧這個爺爺,平常做飯都是姑姑承包,這是他記得最清楚的了,姑姑做的飯非常好吃,好吃的讓他回憶。可是后來家里出現了意外嚴重缺錢,沒有了以前的飽飯,沒有了各式各樣的好吃的,甚至還欠了好多錢,在這些的壓迫下爺爺終于拿姑姑下了刀,爺爺把姑姑嫁到了一個當時還算有錢的人家,也就是現在的姑父家,面對爺爺的狠心姑姑毫無辦法,只能去接受。自從那件事情后,姑姑就開始記恨爺爺,記恨許三家。
許三父母還是很愛惜這姑姑的,每年除夕過后都會去姑姑家拜年。從此姑姑與許三家的關系有了大的提升,雖然這樣,姑姑依然對許三父親持有不滿態度,姑姑這人對許三還是很好的。
在多種情緒的影響下,最終他敲打了門,敲打得不重,敲了很多聲。敲打過后里面傳來了疑問聲:“誰啊?都這么晚了還來敲門。”許三沒有回答。門開了,一個中年婦人走了出來,這個中年婦人許三很熟悉,這是他姑姑,親姑姑。許三很激動又有點自卑,面對姑姑,他先開了口:“姑姑,我我我父母都死了。”
許三說完眼淚便不自覺的掉了下來,臉頰兩邊都變得閃亮了,他的哭泣來自無盡的悲傷,父母去世的悲傷。
姑姑見了許三,又聽說了他父母都已去世。她開始同情這個孩子了:“許三,別站著,外面涼!快進來我們里面說。”姑姑抹了抹許三臉頰上的眼淚,兩人一起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