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的剎那，二人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神了好久。

“你……”

“你……”

在風月場所待了好幾個月的程陽，很快就恢復如常。帶著格式化的笑容，開口問道：“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我為您服務的。”

震驚，失望，難過，各種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寧尋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能眼睜睜看著程陽坐在自己身側。曾經最熟悉的人，眼下去陌生的如同路人。

Jackey領著人進門以后，見程陽表現如常，滿意地點了點頭，退出了包廂。

此時房間里只剩下寧尋、林源和程陽三個人。

程陽早就注意到了林源，開了一瓶酒倒滿，非要逼著林源喝下去。一臉厭惡的林源直接推了一把，高腳杯瞬間掉落在地上，傳來了破碎的聲音。

“林源，你先出去。”

“姐，我不放心你。”

盡管林源一而再再而三拒絕，最終還是屈服了寧尋的執拗，不情不愿地走出包廂。為了確保姐姐的安危，林源一直守在門外，哪里都不去。

林源出去后，寧尋盯著程陽看了許久，直到程陽擺正了神色，才開口道：“程陽，為什么你會在這里。”

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以后，程陽才緩緩開口道：“那你呢，為什么來找我。”

“我來尋找答案。”

見程陽沒有要說的意思，寧尋也不著急，緩緩地說出了來找程陽的理由，自顧自的訴說自己的情緒。寧尋深知此次再不說，往后可能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程陽完全能做出這種事。

“前幾天我遇到了一個人，她說她叫姚璐，是你的好朋友，說你失蹤了半年。如果不是無意中遇到了她，我也不會想起來找你。

程陽，你知道的，我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突然被分手的時候，我氣瘋了，自己一個人到處找你，可是怎么都找不到。那會兒心里對你很是怨恨，恨到不允許自己再繼續找下去，既然你不愿見我，那我就成全你。

只是沒想到，原以為你只是躲避我，在見了姚璐之后才知道你竟然拉黑了所有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你這半年來的行蹤。后悔害怕的情緒填滿了我的心里，后悔為何那時不夠執著，害怕你有不測。

所以，我來了，用盡了所有力量，終于找到了你。我今天來到這里，除了確認你的安危之外，只想要一個回答，當初為何要和我分手。”

聽完寧尋的話，程陽沉默了許久。

“今天陪你來的人是誰。”

“林源？他是我的弟弟。”

又是一陣沉默之后，程陽臉上笑了，但笑得卻比哭著還難看。一段往事涌上心頭，沒想到自己的自以為是終究是害了自己。

7月1日，寧尋生日的前一天，一大早程陽就來到了寧尋的家門外，手里攥著兩張游樂園的票，想給寧尋一個驚喜。

只是在等待的時候，樓下突然停了一輛豪車，林源從車里下來后，徑直走到寧尋家門口打電話，直呼其名。

程陽看了看自己的行頭，再看看林源，自卑從心底里涌起，躲到了暗處。死死盯著防盜門，程陽祈禱了無數次寧尋不要開門，然而上天偏偏不理會他的心聲。防盜門不僅開了，寧尋甚至直接穿著吊帶睡衣走了下來，領著林源進了家里。

那天的程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像個偷窺狂一般躲起來，硬生生等到寧尋和林源穿戴整齊出來后，看著他們上了車離開。

看了一眼手機里寧尋發的信息，又看向了豪車離開的方向，程陽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沒有懷疑過寧尋會劈腿，但他也沒有勇氣向寧尋求證。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陪著寧尋過了生日，送出了三個月打工賺錢買的項鏈。在那幾天，程陽無數次想問寧尋那個等她的男生是誰，但對上寧尋的笑顏，又一次次地放棄了。

而在程陽糾結苦惱的這幾天里，家里竟然發生了噩耗，一直視為頂梁柱的父親竟然出了車禍意外身亡。急匆匆回到老家，看著老院里掛起的白幡，再看看一直號啕大哭的母親。

這個十九歲的少年，終是支撐不住了。他幻想過無數次畢業以后，努力賺錢，爭取帶領家里脫貧致富，想著分擔父親身上的重擔。

沒想到，還未待理想實現，父親就這般去了。

在最低迷的日子里，程陽不知道是如何一個人隱忍著度過的。想要告訴寧尋，但想到寧尋那日和林源在一起開心的模樣，程陽徹底放棄了。

說他固執也好，自卑也罷，他寧愿讓寧尋覺得自己無情，也不想寧尋看到自己的不堪。

生活總是要繼續的，暑期結束后，程陽不想回學校，也不想面對寧尋，在輔導員那里謊稱去海外實習之后，便在G城暫時找了個地方躲起來。

出身貧困，長相出眾，有時候也并非是一件好事。一次醉酒流落街頭，醒來竟然出現在了大洋彼岸，甚至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簽了3年賣身協議。這下，真的來了海外“實習”了。

程陽掙扎過，反抗過，然而全都沒有用，背后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控一般，不僅對程陽的生平了如指掌，甚至以母親為要挾，除了妥協別無他法。

只是流落至今，程陽并不愿讓寧尋知道這些真相，與其把她牽扯進來，倒不如讓她恨自己便是。更何況，今日也解答了心里的疑惑，寧尋沒有劈腿，不曾背叛自己。

如果早知道的話，程陽也不會自己一個人背負所有，只是沒有如果，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目前的程陽并沒有選擇的余地。

面對寧尋的發問，程陽最終說了違心的話：“不愛了。”

“不愛了？”寧尋難以置信，只是程陽臉上的表情卻不似說謊的模樣。

程陽點了點頭，良久之后說道：“對不起…”

“程陽，你是不是有苦衷，為何要到這里，為何要……”

“寧尋，你想說我為何要跪舔別人是吧，我也不怕告訴你，為了錢。”

在一起的時候，寧尋就知道程陽家世并不好，只是她從未想過程陽竟然是為了錢。心底里完全不信的寧尋，卻也找不出其他的緣由。

“不要騙我。”寧尋還想再求證一番，只是在程陽斬釘截鐵的說了沒騙你三個字之后，一切都結束了。

來之前，寧尋為程陽找過無數的理由，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不愛。內心很是復雜，這一趟若是事先知道會如此，寧尋絕不會來。

Jackey進來后，發現程陽一個人坐著喝悶酒：“她走了？”

程陽沒有吭聲，只是空洞的眼神深處積攢了恨意，終有一天，他要揪出背后的人。

寧尋，你我終究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