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無邪給符華師姐送完飯之后太陽早已高懸。
司無邪抬頭看了看天色,突然感到身體一陣虛弱恍惚……手中一軟,瓷碗便落在地上打碎了。
他緊緊擰著眉毛劇烈的咳嗽起來,半晌才好轉。
幾乎都快忘了,自己……似乎是一個大限將至之人。
半晌,青年看了看明媚的天色搖了搖頭,微微調息恢復正常,隨后又收拾碎片放到廚房中。
然后撞到了一道紅色身影。
蘇湄水潤的眼眸看向司無邪手中的碎碗冷笑一聲。
而正在清洗的眾人碗筷的林朝雨見狀也只得無奈苦笑一聲。
司無邪臉不紅心不跳,放下托盤自顧自離開!
太虛山上,拂云觀中。
太虛七徒每日除了清晨必須做的站樁吐納功夫之外,就只需要掃除一下觀中的垃圾,避免道路,以及練功的兩儀臺被雜物淹沒。
其余時間較為自由。
畢竟眾人修行太虛劍氣初時,他們的師尊自己的師姐符華就早有說過。
太虛劍氣修心為重,修身次之。
太虛劍氣共五蘊。
心,形,意,魂,神。
五蘊非是境界,心與意是心法,形與魂是招式。
其中劍心最為難得,劍神縹緲無際……
但是眾人都知唯有劍心大成才可悟的劍神。
但具體怎么悟怎么提升就得看個人了,所以也沒有聚在一起修行的想法。
再次來到平臺時候司無邪只見到凌霜一人,正盤坐在一李樹下閉著眼眸聽著樹上花開,花落。
作為七位弟子中最有天賦的他,卻也幾乎是最努力刻苦的。
以凌霜話語來說,她不是喜歡修行,只是沒有別的能做的事。
猶如命運開的玩笑,她越是志不在此,反而是修為如水漲船高。
司無邪笑了笑接近她身后。
晨光熹微之后,司無邪踩著露水來到兩儀臺。凌霜依舊在那株李樹下打坐,只是今日換了身月白襦裙,發間別著支青玉簪。
司無邪倒是少見凌霜打扮。
“小霜兒這簪子……”司無邪故意拉長語調。
“莫不是哪位師兄送的定情信物?”
“師兄?”
凌霜疑惑的搖了搖頭。
“這里沒有師兄。”
“也對,不過,師姐也行?!?
凌霜眼皮都沒抬。
“是大師姐給的生辰禮?!?
她指尖輕點,三片落葉打著旋兒落在司無邪肩頭,這表達她不喜歡修煉時候被打擾。
“師叔若是閑得慌,不如去幫婉如師姐找找她的繡鞋?!?
“嗯?這么大個人還能丟鞋子不成?”
司無邪微微不解。
話音未落,東邊庭院傳來江婉如的驚呼:“阿姐救命!我的鞋子被山雀叼走了!”
司無邪循聲望去,只見江婉如赤著腳在遠處竹林中蹦跳,緋色裙裾掃過滿地晨露。江婉兮提著劍在后面追趕,劍穗上的銀鈴叮當作響。
“你們兩個...“司無邪倚著竹枝笑道,“倒像是被驚擾的并蒂蓮,一個比一個鬧騰。”
江婉兮收劍入鞘,冷冷瞥他一眼:“誰允許你這登徒子開口了,甘露鎮的事情我們還沒原諒你呢!”
司無邪聳了聳肩笑著道。
“你們兩個姑娘家家出門在外見風就是雨,一驚一乍獨斷專行的還談原諒我?那我問你,是不是你們錯怪我了?”
江婉兮被司無邪話語一堵一時沒想到反駁的話,一邊丟了繡鞋的江婉如聞言,則是氣的氣不打一處來。
“你還說!分明就是你刻意不讓那一對說書人爺孫說話,然后誤導我們!我看你就是一個浪蕩登徒子!故意借著當時那事來輕薄我和姐姐!”
“嘶,你這姑娘伶牙俐齒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嘴找回自己的鞋子?!?
“你?。?!”
江婉如怒目而視隨即又想起根本打不過司無邪便只能生的悶氣,嘟著嘴。
江婉兮冷冷道。
“本來聽聞雪鷹仙人的說書故事,讓我也挺仰慕的,沒想到如今雪鷹原型竟然如此憊賴?!?
司無邪學著江婉兮的模樣。
“本來聽聞太虛四徒和三徒的事跡,我也挺仰慕的,沒想到她們師姐妹原本就是一個喜歡以貌取人不動腦子的笨蛋?!?
“你!”
江婉兮也被氣的額頭跳動旋即知道了不管是武學還是嘴上都討不到便宜便不再理他。
隨后看著江婉如的模樣敲了敲她腦袋。
“別管這個人了,先把你繡鞋找回來吧。真是修煉這么久連幾只山雀都抓不住,你看看小五?!?
“阿姐!”
江婉如嘟著嘴。
“明明是蘇湄師姐說,追著山雀練輕功最有效?!?
凌霜看了司無邪一眼。
“總感覺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沒有這么伶牙俐齒?!?
“嗨,其實我想說都是能說的,只不過以前不想去和別人吵,現在我劍心破碎有理由了,想怎么爭就怎么爭?!?
“這算是劍心破碎性情大變嗎?”
司無邪一點兒也不顧忌的上手便揉凌霜的小腦袋,直到把她發型全部揉亂,才笑嘻嘻的停下。
而凌霜卻眼眸平靜毫不關心,司無邪覺得無趣又給她整理一下,這才露出那張欺霜賽雪的小臉蛋。
“嘖,可惜,人和名字一樣冷,不夠可愛?!?
司無邪正要說話,忽聽不遠處閣樓屋頂傳來重物墜地聲。馬彥卿抱著半卷書從檐角滾落。
隨后便被下方正在練字的小姑娘秦素衣甩出的素綢穩穩接住。
“第六次了。”
秦素衣收起硯臺,無奈搖頭。
“彥卿師兄又在屋頂睡著了?!?
司無邪輕輕湊近細看,少年衣襟上還沾著松脂:“小馬啊,你這般嗜睡,莫不是夜里去偷看哪位師侄沐浴了?”
馬彥卿迷迷糊糊睜開眼。
“咳咳,師叔……說笑了...昨晚我是在觀星睡著了……”
話未說完又打起盹來,卻渾然不在意太虛七徒之中只有他和凌霜才會喚司無邪為師叔。
日上三竿時,司無邪在藏書閣遇到了蘇湄。二師侄正在翻閱賬冊,翡翠算盤在指尖翻飛。
“你來得正好。”
司無邪湊近賬冊看了看。
“剛剛我打碎的那只青瓷碗,價值幾何???”
蘇湄頭也不抬:“那是皇室進貢給師尊的皇家瓷器。已從你的飯錢里面扣了。”
“我吃飯還需要錢?”
“買大米不用錢?”
司無邪盯著巧笑嫣然但是眼中全是冷意的蘇湄。
總感覺她還在記那一夜自己誤認她為賊人順手打屁股的仇。
“也對,你這般斤斤計較的女子這般精明確實適合管錢……”
“太虛山的物品,倒像是稍微少點什么,就要把太虛山搬空了才買的回來?!?
“過獎?!?
蘇湄合上賬冊咬牙說道。
“比起小師叔心大,這點賬目算不得什么?!?
司無邪自討沒趣的離開。
暮色四合時,司無邪在廚房找到了林朝雨。大師侄正在熬制桂花醪糟,甜香四溢。
“這是在干什么?做飯?”
“今日試了新方子做些小吃的?!?
林朝雨揭開食盒。
“凌霜用輕功采的野蜜,婉如偷藏的糯米,素衣謄寫的食譜……待會兒如果……嗯,師叔你想吃也可以來大廳?!?
司無邪心中一樂,這大師侄見自己毫發無損的在符華房間呆了一晚,居然承認了他的身份。
青年舀起一勺晶瑩的看著好看:“連制作食材食譜每一步都記得朝雨這般記性,倒該去管庫房?!?
“看來是蘇湄惹你了?”
“哼,不就一點誤會,你們二師妹感覺怕是可記得一輩子呢。”
他忽然想起什么,“對了,那只被我打碎的碗被扔了嗎?”
林朝雨輕笑:“那只碗啊……被蘇湄收進庫房了,說是要留著給其他師兄妹瞻仰,做反面案例,好讓大家意識到半絲半縷來之不易?!?
司無邪氣笑了,揮袖離去,想去找師姐培養下感情。
然而去到房間之中卻沒看到人,只是看到桌上里翻到張新開的白紙。
仙人的字跡力透紙背:“劍心通明處,自有蓮花開?!?
字已傳神,他看著越覺越好看。
他忽然覺得,這太虛山上的日子,比自己想象的的要溫暖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