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這是夢。

司無邪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所在之處。

他臉色煞白，眉頭緊皺，手指不自覺的握拳。

尋常人就算做了夢，也無法意識到自己做夢，如果意識到了便會立刻醒來，亦或者醒來之后便會馬上忘記夢境。

而他能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夢，這并非偶然。

因為……以前，他做過無數場夢，每一次都在夢中驚醒。

逐漸的他開始能到分辨夢境。

這個以前。

是在柏林開始到滄海市截止。

青年深深呼吸微微顫抖，好似如同在恐懼。

對于尋常人來說，恐懼是一種很正常的情緒，可對于了解司無邪強大之處的人明白，恐懼能出現在這個男人身上很難得。

世間萬物，妖魔鬼怪，怪力亂神……甚至于死亡，對于他來說都不算什么。

不堪破死亡，終其一生難至劍心圓滿，他既然能修行心蘊至太虛境界，便無所畏懼。

可此時他卻好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一樣，低頭向自己懷里看去。

一道纖細的身姿，一張消瘦的面龐，一對堅定的雙眸。

在以前夢中的主角是另外一個金發紅眸的少女，如今變成了她。

自責，悔恨，悲傷，憤怒。

情緒的顏色糅合在一起，司無邪只覺得鼻尖有些微微發酸。

她沒有說話眼眸直直的看著司無邪。

就算是夢中青年也能讀懂她的意思。

不悔。

記得曾經在消滅桃源村之外那崩壞獸之后回桃源村的時候，他對小雨說過。

勇氣在任何時代都是人們所稀缺的品質。

敢于反抗不公的勇氣，敢于面對苦難的勇氣，敢于以死明志的勇氣。

而她有卻不僅僅有勇氣，秀外慧中，蕙質蘭心，善解人意。

難以想象這樣的女子到底多么難得。

長嘆人間事，歲歲不如意。

司無邪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英菊蒼白的面龐，自己牙齒越咬越緊。

他從不畏懼敵人，怪物……卻唯獨恐懼身邊的人離開自己……在自己眼前卻無能為力。

自身再強大又有何用？

這樣的世界，他甚至只是想拯救一個人都很困難。

灰白色的背景褪去。

懷中的英菊逐漸消散。

司無邪感覺到了，心湖中翻涌的浪濤。

他猛的張開眼，大口喘息，如同溺水之人上岸。

仔細一看，自己明明蓋著被子卻手腳冰涼，心跳如雷。

司無邪在原地愣了好久。

他躡手躡腳穿過屏風，穿過大廳，再次穿過屏風來到一架古樸的木質床面前。

仙人身著白色睡衣安靜的躺在床上，微微闔眼睡得正香。

司無邪急躁失落的心在見到符華之后好了很多。

至少……至少師姐一直都在。

床下有個長腳踏，剛好司無邪能坐上。

黑夜中師姐云鬢散開，長發如墨整齊的壓在身后。

她的雙手微微交織疊在腹部。

司無邪想，或許睡美人正是用來形容此時此刻的她的。

青年坐在與床差不多長的半矮榻凳之上，看著符華的面容，眼中滿是溫柔和眷戀。

青年心中突然涌現一個大膽的想法。

如此不設防備的符華，是不是自己可以稍微過分一些！

他越想越按捺不住這個念頭然后深深的看著符華的面容。

最終……還是放棄了。

師姐……不論后世500年以后還是現在，師姐都是一個嚴厲而又溫柔的人。

只不過后世中她的溫柔更突出一些。

知足常樂，司無邪打了個哈欠，趴在床邊，也不敢觸碰到師姐。

在符華身上陣陣幽香中……青年沉沉的安心的睡去。

少頃。

在司無邪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之后符華輕輕的張開了雙眼。

她默默的看著青年趴在床頭，就算睡著眉宇也是緊緊皺著。

修行萬載。

除了幾個老友之外世間罕有敵手。

沒人能做到進入符華房間不被發現。

更沒有人能做到無聲無息的走到她的身邊。

所以青年沒有被一拳開天不過都是仙人的溫柔和默許罷了。

她看著他莫名心中有些不舒服。

然后仙人又是一愣。

對于尋常修行之人來說，心猿意馬時時刻刻藏匿于思維之中，受外界波動乃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可對于她來說。

逾越萬年的修行，已然能讓她做到，怡然獨上九霄中，坐看浮生做夢。

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的情緒了。

而自從那一日夜觀天象看到自己紅鸞星動之后，自從遇見他之后這樣的情緒不在少數。

符華也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看著這似曾相識，卻又無比陌生的眉眼。

又想起他說過的那句話。

“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嗎？”

她不自覺輕輕的念出了聲。

好像是在反問，又好像是在說服自己。

不過，總之，女子聲音輕柔并沒有吵醒熟睡的某位青年。

然后符華看到青年剛剛舒展的眉頭再次緊緊鎖住，好像夢見什么不好的事一樣。

她想了想還是伸出手想用柔勁送他去書房躺下。

然后她的手被青年的手無意識的緊緊抓住。

就好像尋得了解藥一般，青年抓著她的手眉頭舒展開來，安然香甜的入睡。

符華睜開眼看向他熟睡的樣子，眉頭舒展，雙手卻緊緊的抓著她的被子，抱著自己的手，就好像要緊緊抓住她，擔心只要一放手，他就跑了一樣。

所以他要牢牢抓住，不論如何都不能讓她離開自己。

像一個孩子一般，已經失去的太多了，不論如何再失去什么也不愿意接受，所以害怕她遠離才緊緊抓著不放手。

感受著他雙手的熱度，符華還是停頓了片刻。

輕輕抽了抽自己的手卻發現被青年死死拉住，根本抽不出來。

仙人終究是沒忍下心強硬的收回手臂，吵醒他的美夢。

畢竟房間內的一切在她的意識中根本無所遁形。

所以她也輕而易舉知道在書房的時候他睡得到底有多么的不安穩。

在桃山之后。

或許他很少能有睡得這么香的夜晚了吧。

符華揮手一招，房間內傳來一陣輕微的氣流波動。

一件厚實的女士大衣從一邊衣架上無聲的落到青年肩膀上。

讓他今夜得享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