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眼中名利情,命中難兩全
- 采蘋
- 南三度
- 4684字
- 2021-07-21 19:39:32
陳宰相坐臥不安。
他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女兒陳景鴻莫名其妙地成了皇帝內(nèi)宮的宮人,又被安排進泰斕殿,能耍這手段的,就是阮貴妃。
“泰斕殿的溫泉,我不是不知道。”陳宰相有些難過。
陳宰相想起妹妹陳嬪初入宮時,哭哭啼啼派人偷偷摸摸找到他,哭訴泰斕殿中那井水一到晚間,熱氣就愈發(fā)劇烈。
陳嬪素日怕熱,派人去找阮貴妃做主,阮貴妃又說宮中一草一木都動不得,更別說填井了。
陳嬪便日日熬著,很是煎熬,才寫信給了陳宰相。
陳宰相命當時的譚侍女,也就是后來的譚嬪前去打探,才打探出一點消息來。
那口井,引的是青中山的溫泉水,泰斕殿還未建成時,阮貴妃說要在那里建個溫泉池子之類的,后來水引過來了,阮貴妃又不喜歡了,棄了這泰斕殿,住進了景福宮。
陳嬪還是陳宮人的時候,皇太后特地讓陳宮人住進了這泰斕殿。
后來,陳嬪發(fā)現(xiàn)這溫泉水自是會自然流動,有雨季,竟然還會噴出熱泉,便寫信告知了陳宰相,當做一件趣事來講。
陳宰相坐在家中,閉上眼,開始回憶這些年妹妹陳嬪的點點滴滴。
“陳宰相,你就不想知道泰斕殿和青中山聯(lián)通的溫泉通道里,藏著這么多尸骨,和你妹妹陳嬪的死,有沒有關(guān)聯(lián)嗎?”湘南坐在對面聽完陳宰相的陳述后道。
“想,我妹妹的死確實很蹊蹺,一夜之間,便多了具尸骨,少了我的妹妹,而那句尸骨穿著我妹妹的衣裳,面目全非……”
“有什么消息,要告訴我。”湘南道。
“一定。”陳宰相回答道。
“那你先告訴我,泰斕殿里為何有那么多有毒的胭脂、熏香?還有,為何要偷偷運出宮中,死當?”
“你查到了?那不是我的,那是有人故意放在泰斕殿,用來栽贓我的暗線的。”
“誰放的?”
“不知道。”
“你的暗線是誰?”
“我怎么會告訴你?”
“你為什么要死當這些東西?”
“為了保留證據(jù)!你要相信我。”
……
錢湘南自發(fā)現(xiàn)了這個聯(lián)通宮中與青中山的溫泉水道,大理寺的人連夜開挖。
經(jīng)大理寺查驗,這溫泉水道里尸骨密密麻麻,連夜打撈,竟是一百多具尸骨了。
尸骨上依稀辨得,都是些宮女太監(jiān)之輩的衣衫,被溫泉水沖得爛的不成樣子了。
……
錢湘南很快將這件事上報給皇后。
身為皇后,必須盡快處理這件駭人聽聞的大事。
而這一百多具尸骨,皇后也必須讓阮貴妃看看了。若是阮貴妃掌管六宮之時犯下的命案,僅僅一個治下不嚴也能讓阮貴妃再無翻身之地。
……
這是一盒上好的熏香。
便是陳宰相偷偷當了的東西之一。
湘南聞了一聞,猜測藥名,又放在水里,便寫了配方,確實是一個名貴藥材做成的熏香,這就是陳宰相要譚嬪將它帶出宮放在當鋪里的證據(jù)。
湘南請了大理寺的藥監(jiān)過來,也說不出來,只是說這些藥都不相克,并無毒。
這熏香,與泰斕殿的陳舊胭脂細細比較,成分竟然相同。
“你看,這藥雖然不相克,但能把藥做成熏香,也定是不易的事。這胭脂,也不是素日常見的。”湘南在屋里來回徘徊,琢磨著。
“也許,我們還沒發(fā)現(xiàn)玄機?”阮予伶也只能這樣猜測了。
其他的……湘南絞盡腦汁——毒藥的來源究竟是何處?
整個大理寺找不到這樣的毒,那就有些怪異了。
……
“毒的來源很可能是泰斕殿那口缸里的水了,那溫泉水有異。”
湘南正想著,突然弘禮來報,說是宮里派人來找湘南,阮貴妃命湘南去一趟景福宮。
湘南匆匆來到景福宮,只見一派春色,各色花朵均爭相開放。
景福宮不愧是個好地方。
“景福宮挨著旁邊的地泉,那泉水長年溫熱,這里自然要暖些。”
前頭領(lǐng)路的侍女見湘南一臉贊嘆,不禁炫耀道。
——又是溫泉。景福宮也有溫泉。
“看來阮貴妃娘娘素日是喜極了這溫泉水了。”湘南試探問道。
侍女突然自知話多,便閉口不答,只管帶路了。
“大理寺御下差役,內(nèi)宮女史湘南參見貴妃娘娘。”
阮貴妃沒作聲,輕輕抬了手,示意湘南免禮。
“沒想到小景子竟然敢對葉宮人下手,本宮竟然從未發(fā)現(xiàn)。”
阮貴妃飲了一口茶,片刻說了這番話。
“回阮貴妃娘娘,這葉宮人之死,湘南聽過無數(shù)個版本,每一個版本的過程和結(jié)局都有些不同呢。”
“那本宮就不知道了,本宮只是知道小景子殺死了葉宮人而已。”
“不知道貴妃娘娘和湘南說這些,是需要湘南做什么?”
“本宮聽說你查案查到了陳宰相頭上,還牽扯出陳嬪當年的一些往事?本宮知道陳宰相一心想輔佐常烈這孩子,前陣子湘南你就替本宮和太子絕了陳宰相的心思,這件事做得很好。如今陳宰相替本宮辦了幾件事,本宮還算舒心。聽說陳宰相在當鋪放的東西,讓你拿走了?”
“確有此事。不敢欺瞞貴妃娘娘。”湘南道。
“呦,你倒是真有幾分本事,你可查出什么了?那不過是進貢的熏香胭脂罷了,本宮實話告訴你,那是太后單獨為本宮特詔的熏香胭脂,就是皇后也不曾用過。本宮給陳嬪幾份,她不要,陳宰相在陳嬪去后拿到這些東西,生怕睹物思人,淚水傷心,便死當了。”
“回貴妃娘娘,這件事,湘南也聽了兩個版本了,怕不是睹物思人死當,而是要保留證據(jù)死當。”
阮貴妃笑而不語,喝了口茶。
湘南也笑著:“不知貴妃娘娘還有什么事,若是正事,湘南自會辦理,若不是正事,湘南告辭。”
“正事?你不是幫本宮絕了陳宰相立常烈為太子的心思了么?你那一番嚇唬,陳宰相心驚膽顫,恐嚇朝廷命官,你覺得這是正事?”
“不要拉我下水,我肯幫貴妃娘娘,不過是太子常留并未做過大惡之事,沒必要拉下儲位,陳宰相又是個不在其位偏謀其政的小人,我才幫忙的。”
“好,想不到你還挺有正義感的,話說回來,余尚宮可曾教你半分,如今她在青中山悠哉,你卻日日奔走,要本宮說,你大可不認這個余尚宮。你只要在本宮這里安分守己,即使讓你的皇后姐姐做一輩子皇后,本宮也是答應的。將來太子常留繼位,本宮保你姐妹倆有個好去處。”阮貴妃眼里滿是笑意。
“余尚宮做什么,做學生的本就不必過問。師生之情,自是外人不能動搖的,否則不就成了哈巴狗了。我只是暫時在貴妃娘娘這里受教,時間久了,還是要回到皇后娘娘那邊的。謝謝貴妃娘娘的好意。”湘南自是堅守。
湘南這才知道,原來阮貴妃叫她來,是告誡湘南不要在貴妃身上動歪心思的意思。
如今沒有證據(jù),單憑什么熏香胭脂,也定不了誰的罪,湘南自然不會硬碰硬地去頂撞阮貴妃。
“湘南自知貴妃娘娘的意思,湘南雖奉貴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旨意,以內(nèi)宮女史身份有幸能和大理寺協(xié)同辦案,自然不會辜負貴妃娘娘的好意。”
“好,本宮自問也沒有做過惡事,你也不要像太后和皇后那樣,動不動就懷疑本宮。本宮今日聽你一番說教,反而放心了,那你可知,阮予伶是本宮的外甥女?本宮親手命人殺了她的父母?”
湘南一驚,低頭道:“聽說過。不知是真是假。”
阮貴妃笑道:“犯了錯,自然就要受到懲罰,更何況是本宮的親戚,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不要把本宮想的太惡毒。你可知阮予伶為什么不怨本宮,還要盡心盡力為本宮做事,即使調(diào)到皇后妹妹那里,或是余尚宮那里,她照舊聽本宮的命令?”
“不知道,阮貴妃告訴我這些,不知想要說什么?”湘南回說。湘南感覺到一絲威脅的意味。
湘南從來不喜歡別人給自己挖一口無底的井,盼著自己主動跳。
“因為本宮做人做事,都是合理合法,都是為天下蒼生考慮。本宮可以保住你那個可憐皇后姐姐的位子,讓你們錢家此生無虞。但你要幫助太子常留坐上皇帝寶座。”
“我要是不同意呢?”湘南感覺有些好笑,“臣女是說,臣女何德何能,能參與朝堂爭斗?若是太子常留變成大惡之人,我也要幫嗎?”
“放心,有很多人在幫本宮,你是其中一個。否則,你和你皇后姐姐就是下一個葉宮人。哦,對了,我只有一個要求,誰敢說太子一句不是,都是葉宮人的下場。誰能幫太子殿下常留,本宮必保他榮華富貴。而太子常留,將來絕對會是個明君。”阮貴妃胸有成竹道。
……
錢湘南將熏香一物弄明白了,無非就是太后贈的熏香胭脂之類的,遇上泰斕殿的溫泉水,二者一合,便是劇毒。
……
沒幾日,這溫泉水道百具尸骨之事傳遍京城。
瞞不住了。
……
皇后將溫泉水道枯骨一事告知阮貴妃后,阮貴妃要求湘南秘密徹查后宮和朝堂官員女眷,以正后宮之風。
反倒沒有抓住阮貴妃一絲把柄。
……
看來,這溫泉水道的枯骨,和胭脂熏香貌似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了。
……
那溫泉水道中除了宮女太監(jiān)身份的尸骨,多了一具特別的尸骨,說它特別,是因為那尸骨上殘存的衣裳是李候家的婢女所獨有。
……
李候府,正是李鳳梧的家。
……
湘南只好和阮予伶去了李侯府,送上了拜帖。
候府李夫人知道阮貴妃身邊的大紅人錢湘南前來拜訪,自然不肯怠慢。
李夫人貌似全然忘了野馬湘南拒絕婚姻的樣子。
“李老夫人可安好?”錢湘南一副官家禮儀,噓寒問暖道。
“安好,如今正在青中山一處僻靜地方修身養(yǎng)性呢。”李夫人笑道。突然感覺很不舒服,這湘南怎么和之前不同。
“湘南姑娘,來,嘗嘗葉將軍府送來的糕點。”李夫人客氣道,實在是不知道說什么。
錢湘南只得接過,虛禮了一番,卻不動口,李夫人也知道宮里人辦事,一般的東西,是不敢也不許吃的。也沒強讓。
“李夫人……”湘南裝作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
李夫人見湘南面有難色,心中咯噔一聲,想道:“許是宮里皇后還是阮貴妃發(fā)話了?候府某個女眷何事做錯了,還是不合規(guī)矩了?怎么巴巴地派了個在大理寺代職的女史來做什么?還是湘南如今想嫁我們鳳梧這小子了……”
“您說……”李夫人笑道。
“我……我……貴妃娘娘聽聞,有人在外頭說,李夫人容不得侯爺在家中有一絲不規(guī)矩,二人便吵起來了,還撕了皇上賞的一幅名畫兒,阮貴妃便派我前來瞧瞧,興許有什么誤會。”
“不規(guī)矩?”李夫人有些氣惱,誰說的?”
“阮貴妃只是聽說的,不過,現(xiàn)在看來,大概是一些沒影兒的事兒。”
李夫人突然記起,有一次侯爺在外歸來,好不容易夫妻團聚,李夫人卻嫌侯爺身上有女人香味,吵了一架,便攆侯爺?shù)綆坷锶チ恕?
不過這私房事情,怎么傳到阮貴妃耳中了?更何況是摔了一些東西,可并未敢撕御賜的畫兒啊。
李夫人不禁面色有些赧紅,怒眼瞧著身邊婢女,看著個個都像是傳了閑話的:“哪有的事,這不是胡說么。”
湘南陪笑道:“正是呢,怎么可能呢,阮貴妃娘娘偏偏不信,巴巴的非讓我來問問呢。”
湘南暗想道:“哼,你不仁我不義,阮貴妃,你又沒說用什么法子,為了查案,顧不得了。”
李夫人自是惱怒了。
湘南要求去侯爺房間親自看看那幅畫。
李夫人便借口不舒服回了房,讓婢女將湘南領(lǐng)到書房。
李夫人倒是沒覺得湘南有什么意圖,倒是覺得這阮貴妃管得有點寬了。
若說不是阮貴妃發(fā)的話,可著人打聽了,湘南就是剛從阮貴妃那里出來,轉(zhuǎn)身回了大理寺,換了衣裳就來到李府的。
再想向?qū)m里打聽,阮貴妃到底是何意,卻也打聽不出來什么了。
“看看侯爺是不是外頭有什么狐媚子,怎么侯爺近日總是不回府,日日在青中山混些什么?”李夫人有些著急了,讓下人去軍中尋侯爺回府。
過了陣子,那下人回來,一臉憂愁道:“回夫人,侯爺說還得一陣子,叫您不要著急。”
“不著急?日日在那兒做什么?”李夫人拍案而起。
李夫人叫人備了轎子,直奔青中山而去。
時至初春料峭,青中山上稍有微寒,風卻尤其凜冽。
葉夫人一路上搖搖晃晃,未免著了風寒,在路上便打起噴嚏來。
到了山頂,葉夫人下了轎,按規(guī)矩只得步行。
走了不多時,卻見一個女子進了侯爺房內(nèi),細柳腰身,很是窈窕,正拿著一屜吃食。
李夫人頓時就急了,指著那女子問身邊人道:“那人是誰?”
旁邊人聽了都搖了搖頭,仿佛從未見過此人一般。
李夫人緊走幾步,跟上女子,一同進了侯爺房內(nèi)。
“你怎么來了?”侯爺眼里沒有欣喜,卻滿是埋怨。
李夫人看了看身邊的女子,不做聲。
“你先出去吧。”侯爺向那女子道,那女子轉(zhuǎn)身就出去了,臨走時,放下一屜吃食。
李夫人冷哼一聲道:“哼,你倒做的美夢,在這兒醉生夢死了。”
侯爺?shù)溃骸澳愫f什么?”
李夫人道:“證據(jù)就在眼前,你還有何話說?”李夫人指著外頭剛走的女子道。
侯爺有些氣惱:“你究竟在說什么,真是胡攪蠻纏。”
李夫人哪里受的這樣氣,轉(zhuǎn)身就坐在一旁掉起眼淚來,坐了許久,侯爺也不來勸。
李夫人自想,也是沒趣,今日在青中山中,這樣鬧起來了,也就算丟了臉面了。
葉夫人一氣之下,轉(zhuǎn)身離開,乘著轎子,竟直下青中山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