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mào)易市場上人來車往塵土飛揚(yáng)，商品和貨架每天都要蒙上一層厚厚的塵土。沈根生讓羅薇薇每天擦商品和貨架，像專職清潔工，反正她的工資跟清潔工差不多。

超市兩側(cè)靠門的位置有柜臺兼收銀臺，中間是敞開式貨架。羅薇薇正低頭擦拭，一個選貨的男人從她身邊經(jīng)過，說：“新來的吧？沒見過你。”羅薇薇抬頭看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說：“是。”男人二十多歲，花臂，黑色窄帶背心，黑色短褲，黑色運(yùn)動鞋。他提了幾瓶啤酒，又拿了幾袋辣條、花生米和泡椒雞爪，羅薇薇見他拿不過來，隨手取過一只超市提籃交給她。男人斜著眼笑笑說：“謝謝，不錯，有眼力價(jià)。”

又有人送貨，面條、饅頭和餅絲，饅頭冒著熱氣，放進(jìn)泡沫保溫箱里。

“要兩塊錢面條。”羅薇薇聽聲音熟悉，側(cè)臉一看，是朱槿，她沒有搭話，繼續(xù)擦拭。“姐姐，你怎么在這兒？你好幾天不回家了，我以為你也去網(wǎng)吧玩呢。”說話的是瑞瑞，說話時(shí)手摟住羅薇薇脖子，小手溫?zé)崛彳洠_薇薇頓時(shí)有點(diǎn)哽咽說：“姐姐在忙，你跟媽媽回去，好好學(xué)習(xí)。”朱槿也看到羅薇薇，過來說：“薇薇呀，家里不住，家里生意不幫，你到這里吃這份苦。”“媽，我想鍛煉鍛煉自己，這么多年靠家里，我也該獨(dú)立了。”“是啊，我早就看著你懂事，你也長成大姑娘了，獨(dú)立好。”朱槿買好東西付了款，拉住瑞瑞說：“瑞瑞，走啦，回家。跟姐姐再見。”瑞瑞說：“姐姐，再見。”離開前又摸摸羅薇薇的臉，羅薇薇強(qiáng)忍著淚水說：“媽，再見，瑞瑞，再見。”等到她們出門，羅薇薇的淚水唰一下落下來。

朱槿和瑞瑞走遠(yuǎn)了，沈根生問：“剛才那是你媽？”羅薇薇擦掉眼淚說：“是。”“以前沒見過你。”“家里都是我媽買東西。”羅薇薇記得一年級去福利院之后，除了上學(xué)的開銷，朱槿再也沒給她錢買東西。

中午是客流高峰期，一位老奶奶買了一箱冰激凌，沈根生說：“薇薇打電話，讓送速凍食品的送冰激凌、水餃和湯圓。”薇薇問：“電話號碼多少？”沈根生扔給她一個直板夾，夾子夾著一個記事本，最下面是電話號碼表。

羅薇薇按照電話號碼撥過去：“喂，眼鏡嗎？我們要冰激凌水餃和湯圓，盡快送。”不一會兒，速凍食品送到了，送貨的眼鏡又瘦又黑，黑邊眼鏡看起來有點(diǎn)滑稽。

羅薇薇看著貨架上商品情況，隨時(shí)上貨理貨。過了中午客人少一些，沈根生說：“薇薇上手快，不錯。”說著遞給她一個冰激凌。沈根生點(diǎn)的快餐到了，給羅薇薇也點(diǎn)了一份。

吃飯時(shí)，羅薇薇說：“我吃的用的從店里拿，記賬，開工資時(shí)扣行嗎？”沈根生說：“行。”黃翠云沉默寡言，幾乎不說話。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超市里過了晚高峰，顧客稀稀落落。羅薇薇逐個貨位整理被挑選亂了的商品，一邊整理一邊擦拭，酒類的貨少了，羅薇薇搬箱子要上貨，箱子猛的被人奪了過去。羅薇薇一看，是花臂。

花臂說：“讓小姑娘干力氣活，太不人道。”羅薇薇要奪回來箱子，花臂力氣大，奪不過來，她走到酒的位置說：“放這兒。”花臂說：“不用你說，我比你熟。我在這兒買酒好幾年了。”他說話時(shí)故意湊的很近，羅薇薇拆箱上酒扔紙皮，自顧自干活，不理他。

花臂尬聊幾句，有人找，他走了。

羅薇薇問沈根生：“這個人是做什么的？”沈根生說：“那邊棋牌室的，他平常買東西不大說話，看你是小姑娘，想泡妞吧。”

羅薇薇收到微信，是瑞瑞發(fā)來的，問一道數(shù)學(xué)題怎么做。羅薇薇想了想，把答案發(fā)給他。瑞瑞發(fā)給她一個謝謝的表情，她發(fā)給瑞瑞一個不客氣的表情。

一位穿白襯衫的年輕人在超市里的禮物區(qū)走來走去，卻一直沒買，羅薇薇看他年紀(jì)二十出頭，想想時(shí)間臨近中秋節(jié)，她在貨架上拿起一個月亮情侶的八音盒，晶瑩剔透的玻璃罩內(nèi)，一輪金黃色彎彎的月亮，一對情侶坐在月亮上，音樂聲響起，底座的風(fēng)扇會把銀色的星星吹起來，浪漫滿屋。白襯衫聽到聲音走過來，看了看，搖搖頭。羅薇薇又拿起一盒樂高積木給他看，他想了想，買下了。

幾天后，白襯衫一進(jìn)超市就找羅薇薇，徑直走到她面前問：“出去旅游帶什么東西好？”羅薇薇從沒出去旅游過，不知道該怎么說，想了想，自己孤身在外的漂泊也算一種旅游，細(xì)數(shù)一下自己的需求說：“我說幾樣你聽聽，看是不是需要。”白襯衫說：“好。”羅薇薇說：“雨傘，扇子，身份證，錢，水，三明治。最主要是錢和身份證，其他的沒帶可以買。”白襯衫道謝后，開始挑選。他挑了一把碎花布傘，又挑了一把櫻花透明傘，羅薇薇看著好笑，猜他要跟戀人出去旅游。

又過了幾天，白襯衫來到超市，羅薇薇問：“今天想買什么？”白襯衫說：“今天不想買東西，能不能麻煩你，教教我怎么追女生？”羅薇薇笑笑說：“你們都出去旅游了，還沒戀愛？”白襯衫說：“那個女生是我的高中同學(xué)，很多同學(xué)聚會旅游，我跟她都去了，可是她根本不在乎我。”正說著，花臂進(jìn)來了，看到羅薇薇跟白襯衫聊的開心，往他們中間一站，上下打量一下白襯衫說：“你誰呀？”羅薇薇說：“他是顧客，你管不著。”說著推花臂，竟沒推動。花臂對白襯衫說：“是顧客買東西，跟人家小姑娘搭咯啥呀？圖謀不軌啊？”白襯衫說：“我買不買東西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花臂立刻面目猙獰，逼視著白襯衫說：“有沒有關(guān)系？”白襯衫瑟縮著退一步，走了。

花臂看白襯衫走出超市，回頭找羅薇薇，羅薇薇已經(jīng)繞到其他貨架前理貨。花臂走過去說：“那小子不是東西，別被他騙了。”羅薇薇沒說話。花臂說：“我跟你說話呢，你聽沒聽著？”羅薇薇說：“這里是超市，您選好商品到收銀臺付款。”花臂咂咂嘴說：“你怎么跟那小子有說有笑，見了我橫眉冷對呢。我怎么著你啦？”羅薇薇說：“我不是跟他說笑，他追求女生，讓我?guī)退x禮物。”花臂不好意思的笑笑說：“吆，耽誤你掙錢了是嗎？我給補(bǔ)上。”花臂說完，取了一個提籃，很快裝滿一提籃東西，到收銀臺付款，付款后對沈根生說：“這些東西給那小姑娘。”說完對羅薇薇打了個口哨，羅薇薇說：“我不要，你拿走。”花臂出門走了。

黃翠云難得開口說句話：“薇薇，那個男的像是喜歡你。”沈根生說：“給你的你拿著。”羅薇薇看看一提籃東西，讓沈根生打了個小票。小心裝進(jìn)兜里。

羅薇薇把提籃提到自己房間，有瑞瑞喜歡吃的巧克力和開心果，想給他送去，想想瑞瑞什么都有，自己犯不著操心。

微信響了，瑞瑞發(fā)來的，讓羅薇薇教他寫日記。羅薇薇寫了一篇發(fā)給他。瑞瑞收到日記后發(fā)信息說：“爸爸媽媽說你不回家住了，我很想你。”羅薇薇發(fā)信息說：“我也想你。”羅薇薇算算，搬出來快一個月了，羅志強(qiáng)和朱槿都沒給她打過電話。她猜想，他們一定是怕她吃不了苦，怕她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