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命要緊
- 周之臣
- 中年的少年
- 2944字
- 2019-09-11 00:19:08
有風吹進了屋內,柜臺上的燭火明滅不定的跳動著。
“郭榮,好熟悉的名字。”明照青這么想著。他幼時從文,所讀也不過是經史子集,四書五經之類的儒家之作,那些對于歷史的考證之類的書籍卻很少涉獵。
當下也不再深究,只當是一個普通的名字,和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
辰時已過,酒也過了三巡,酒肆中在坐的酒客此時都已經微醺,說話的聲音也逐漸的高亢起來,談論的話題也越來越大膽,竟是引到了中原晉朝皇帝石敬瑭身上。
內容也無非就是他引契丹兵人中原禍國亂政,不知廉恥的認比他小十一歲的耶律德光作干爹等等,當然還有人們最喜聞樂道的又納了誰家的女兒為妃子之類的,對于后者也大都只是道聽途說。
郭榮微微的搖了搖頭,開口道:“其實近些年中原地區已經很不錯了,賦稅比相比于以前要低了許多,就拿鹽稅來說,比清泰年間低了不止兩成。”
“是啊,契丹要歲幣,要布匹,晉朝這時候應該是比前幾朝都缺錢的,卻能輕賦為民,的確已經很難的了。”
明照青轉過頭望向了窗外飄搖的風雨,忽然話音一變。
“但是他割讓了幽云十六州,將來必成大禍。單是這一點,就夠后人詬病的了。”他前世生于宋朝,比任何人都知道幽云十六州的重要性,也正是因為石敬瑭割讓幽云十六州才讓三百年后經濟繁榮的宋朝,無險可守,以至于金兵南下,開封圍城。
話說完,忽的想起了自己現在已經并非是那個守土的將軍,而是一個衣食無憂的二世祖。想再多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苦笑著搖了搖頭。
夜漸漸的深了,酒客大多也都已經喝的盡興,趴在酒桌上閉目養神起來,但仍有幾人在低聲的交談著。
明照青捏著酒杯,心情卻忽然的煩躁起來,總感覺少了些東西。
目光掃過身旁的那張空著的板凳。
“老周呢?”
他方才和郭榮聊的盡興,竟然忘了車夫老周竟然沒有進來。
“他趕了一天車也累了,應該是在馬車里休息了吧。”明照青這么想著。
忽的窗外馬蹄聲大作,戰馬高亢的嘶鳴聲從雨中傳來。有大漢粗著嗓子高聲吆喝道:“他們就在里面,下馬搜。”
小丫鬟明桃勞累了一天已經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去,但是聽到聲音卻猛的驚醒了過來,緊張又不知所措的望向明照青。
郭榮也是一驚,看了過去。
“找你的?來者不善。”
明照青苦笑。
“應該是來找我的,不過好像和在坐的諸位都有關系。”
說著站起身,用力的敲了敲桌子。
屋內的眾人此刻也都已經被這幾聲馬鳴驚醒,擾了清夢,心中正自惱怒,又聽有人敲打桌子,紛紛向那邊看了過去。
“是山匪!”
簡單的三個字,人群頓時亂了起來,有人去拉扯未醒的同伴,有人已經將手摸向了身邊的包袱,包袱里大多都藏著短刀。
“哐!”
破舊的木門四散而開,一道黑色的身影摔進了屋內,隨后十幾個手持刀槍的大漢涌進了進來,這本就狹小的酒肆更擁堵了。
“啊!”
明桃忽然的大叫了一聲,指著方才破門摔在地上的人道:“這……這是周大叔。”
她此刻不只是聲音顫抖,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著。那個不久之前還曾安慰過自己的人就這樣躺倒了眼前,一動不動。
一只手悄無聲息的伸了過來,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透過衣服可以感覺到那只手上沉重的力量,回頭看去,那只手的主人鎮定自若。
為首的獨目大漢抬起刀指向眾人,他臉上刀疤猙獰,那僅有的一只眼中寒光凜冽,一看便知這并非那些小偷小盜,而是刀尖上舔血的山匪。
“誰是明照青?”獨目大漢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
“這里!”明照青答應了一聲,離開了窗邊的桌子,徑直的向柜臺走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這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身上。
小丫鬟明桃本想要拉住他的,但是力氣太小被甩開了,急的大哭了起來。
人群中,有人已經開始低聲的詢問這個少年人來歷,看他一身錦衣華服應該是出身富貴之家,但是沒聽說過那個富貴人家的公子有這等膽色。
面對這樣兇殘的山匪如此淡定,要么是更加兇殘,要么就是傻子了。
顯然人們把明照青歸于了后者。
一眾山匪也是比較詫異,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哈哈大笑起來。以往打家劫舍,每次點到誰誰誰的名字時,那人不是轉身就跑,就是跪地求饒,從沒有人答應了還主動走上前。這樣囂張,到底誰才是山匪啊!
此刻,店內的伙計已經蜷縮到了柜臺下,正瑟瑟發抖。所有人如是避瘟神一般,自動的讓開了一條路。隱隱的可以聽見似乎有人還暗自松了一口氣。
“老大,就是他,可值一……”
“閉嘴!”獨目大漢怒喝著打斷。
明照青敲了敲柜臺道:“一百貫還是一千貫?既然都是生意人,明碼標價也好,我用兩千貫買回我自己的人頭,你們看這筆生意可還劃算?”他說的真誠,神情中卻滿是戲謔之意。
“那這條命怎么算?”獨眼大漢用刀指著地上的那具尸體。
“他本想逃跑的,被兄弟幾個給撞上了,順便帶了回來,起碼也得一千貫吧。我們做生意向來講究誠信”獨眼大漢哈哈的笑著,輕蔑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經昏迷過去的周姓車夫。
明照青從容的坐了下來,相比金兵南下這都不算什么不過是一群不成氣候的山匪。
“這就是有的談了?這樣最好,屋子里所有人的命我都買了,加起來你看看值多少錢?”
說完他有補充了一句,還有外面那些貨物。
獨目大漢愣了一愣,顯然還沒有聽明白這話中的意思,但是屋內的商賈之人比普通人精明許多,此刻卻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憤怒的雙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看向了明照青。
有人已經議論了開來。
“他這是想把我們都拉下水!”
也有人冷哼了一聲。
“小小的年紀好重的心機。”
眾人山匪聽到這些旅客的議論也都明白了過來,紛紛拔出了刀目光猙獰。
“大哥,別和他廢話,先宰了這小子。”
明照青把玩著桌子上的一只茶杯笑了起來,反問道:“然后呢?殺了在坐的所有人,燒了酒肆,搶走貨物,我說的對嗎?”
有山匪小嘍啰還想說什么,獨眼大漢回過頭瞪了他一眼,又回過頭看向了眾人道:“我兄弟們今天只要明家這小子的人頭,其他的一概不管。”
雨還在下,屋內的窗子向外打開了,涼風夾雜著細微的雨絲飄了進來。
明照青向窗邊看了一眼,方才他們坐的那張桌子上只剩下明桃一人有些驚恐的現在那里,郭榮卻不見了。眼前一眾山匪紛紛舉起了刀,等著那獨眼大漢一聲令下,再看看身后,眾商旅也都不約而同的推后了幾步。
搖了搖頭,低聲的嘆息一聲道:“你們竟然相信這些山匪的話,可笑。”
“世道艱辛,此事本來就與我們無關,大伙不過是為了自保。”
“是啊,小公子可怨不得我們。”
獨眼大漢微微的笑了笑,僅有的一只眼中射出陰郁的寒光,微微然后慢慢的揮手示意。
“殺……”
獨眼大漢話音未落,屋外的雨中卻是傳來一個更加粗獷的聲音。
“兄弟們,把這些值錢的貨物運回寨子,不能帶走的通通焚毀。”
說話的那人正是郭榮,就在方才,眾人目光聚集在明照青身上時,他已經偷偷從窗子躍了出去。此刻學著那些山匪的口氣說話,竟還有模有樣。
山匪中有人已經開始應和了,他們打家劫舍慣了,這仿佛已經成了下意識的動作。
屋內瞬間便亂了起來,拿著包袱的人,紛紛從包袱中抽出了短刀。
明照青趁山匪門還在思索說話的人是誰而面面相覷的時候,抬手瞬間便打滅了柜臺上的蠟燭,同時將身前的桌子向眾山匪掀翻了出去。
一片漆黑,一片混亂。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殺人了。”
下一刻,刀劍亂舞,不時的傳出喝罵聲與慘叫聲,也不知道是傷到了自己人還是敵人。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趁著混亂,明照青小心的穿過激斗的人群,向窗子邊上靠了過去,拉起了蹲在桌子下面抽泣的明桃。這倒不是他不想打,只是這具身體實在是太弱了,常年的青樓酒肆,縱欲過度早已經將這具身體掏空,看著高大,也只是徒有其表。
明照青拉著明桃翻過了窗子。窗外,郭榮早已經牽著兩匹馬等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