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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七夕

天氣依然悶熱,如云的身子已經(jīng)松快許多。七夕晚上,月朗星稀,她一整天都在等著他,倦了也舍不得靠上半刻,生怕睡過去的時候再次錯過相見。

半個月,他們已經(jīng)有半個月不曾好好說過話,雖然作為大周皇帝的嫡長子,他身份特殊,千頭萬緒,比之從前王府世子事情有增無減。可是她私心里還是期盼,在他的宏圖偉業(yè)中,能有那么一點縫隙,是留給自己的月下?lián)崆伲瑘@中落花。

她零落地撥弄著琴弦,一絲一扣,直到月上中天,瑛王府來了人。

總管周余德來不及擦去額角汗珠,匆匆行禮,捧上許多宮中時興的錦緞飾物和一張小箋。

“云姑娘,瑛王殿下早想著今晚要陪姑娘過七夕,這不,陪姑娘乞巧的物件都早早備下了,沒承想國子祭酒裴大人說起重開太學(xué),招新學(xué)生的事,陛下很是高興,留著殿下說到這會子都沒散。老奴候了好幾個時辰,殿下估摸著他實在走不了,就派老奴趕著出宮,一定把他的心意帶到,姑娘......”

如云沒心情聽他絮叨,瞟了一眼那深紅色的小箋便走開,弄得周余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柴瑋軒陪了如云一天,知道她此時的心思,讓何希打發(fā)走了周余德,跟著她走到后院。

“你回去吧,都這么晚了。”

“我說,你又不會女紅,又不會織編,學(xué)人家乞巧有什么用?你不是白白浪費織女姑娘的照拂。”柴瑋軒故意放輕松語氣,帶著戲謔。

女孩白他一眼,手肘搭在石桌上,抬頭呆呆望著星空,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念完一遍,她又似回味一般,喃喃重復(fù)著,“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末了,聲音越來越低,似要垂下淚來。

柴瑋軒最不忍看她這模樣,他的小小云總是那樣的神采飛揚,快意恩仇,絕非這般多愁善感。他在如云對面坐下,放低聲音道:“告訴你件事。”

“嗯。”女孩懶懶地應(yīng)著。

“我在你的書房發(fā)現(xiàn)一個盒子。”

如云有了反應(yīng),收回目光,看向?qū)ψ娜恕?

柴瑋軒繼續(xù)故作神秘,“墨玉盒子,上面鑲滿珠寶翡翠,看起來很眼熟。”

“你......”

“我想著,這本就是當(dāng)初你從我手里硬搶過去的東西,當(dāng)時看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便讓了你。結(jié)果沒想到你騙我,你那時一眼就認出我了,卻不說。所以,那珠子我拿走了,以示懲罰,反正也是物歸原主。”

他最后一句說完,如云忍無可忍,“騰”地一下站起身,也顧不得起猛了有些眩暈,揮掌劈過去,“臭瑋軒,你敢偷我東西!”

柴瑋軒輕輕松松抬手隔開,繼續(xù)激她,“就你現(xiàn)在這小身板,還想跟我搶東西?嘿嘿。”

女孩的斗志一下被點燃,方才的傷春悲秋蕩然無存,她死死咬住下唇,雙手叉腰,氣鼓鼓道:“別得意,我現(xiàn)下打不過你,等我養(yǎng)好傷,一定親手拆了你的破王府!”

說完,轉(zhuǎn)身便走,沒留神腳下一跘,柴瑋軒眼疾手快,躍過來扶住她胳膊,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一鬧,女孩已經(jīng)累得渾身冷汗。

他也發(fā)現(xiàn)自己鬧得過了,便動手拿了她腰間帕子給她擦著額間脖頸的冷汗,好言道:“跟你開玩笑呢,這也惱。那東西你自己隨手放在書架上,我可不是一眼看到嗎?現(xiàn)在可知道得好好養(yǎng)著身子了吧,別整天胡思亂想。你若是打不過我,我一定會搶走所有你最喜歡的東西。所以,你一定要比我更強。”一面說,一面細心地把帕子別回她腰間。

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兩人中間來回飄蕩,沉默,誰都沒有說話。

自如云受傷以來,總有一種微妙的東西縈繞在他們左右,揮不去,抓不住。

“我乏了,讓婢女來伺候梳洗,你回去吧。”她側(cè)了側(cè)頭,避過他的目光,開口打破沉默。

抓住她胳膊的手并沒有松開,反而越抓越緊,“你那天為什么義無反顧地撲向我,一點不顧及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他的眼睛:“因為你是他的親弟弟,我是你的長嫂。”說完,她掙開胳膊,轉(zhuǎn)身走向臥房,留下一片蟬鳴,一地支離破碎。

昏昏沉沉的一夜,半夢半醒,總是有一片聒噪的蟬聲,胳膊被抓得生痛,痛入骨髓。清晨醒來,窗外靜得出奇,仿佛一夜之間寒蟬落盡,空氣中隱隱有扶桑的芬芳。

彩星笑著帶婢女進來推開窗欞,伺候梳洗,如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大片的扶桑花帶著朝露競相開放,不是在籃子里而是種在土里,自己的窗前有成片的姹紫嫣紅。

柴瑋軒穿著那身熟悉的深紫色勁裝,金冠束發(fā),手持捕蟬網(wǎng),在樹枝間來回縱躍。見如云起身,也不理她,只叫婢女拿進來一套練功服。

“沒見過習(xí)武之人天天躺著養(yǎng)病的,風(fēng)先生沒教過你吐納調(diào)息的內(nèi)修之術(shù)嗎?”

“我……過幾天會自己練的。”

“那是什么時候?快出來,你府里的書房對著那池清水,小雖小矣,卻甚清幽,現(xiàn)在用著最合適不過。”

見他說得有理,如云沒再堅持。快快換了衣服,柴瑋軒過來攙扶,她有些心慌,但見他泰然自若,自己倒有些訕訕的,病過一場怎的如小家碧玉般嬌羞。

兩人來到書房,不再說話,各自盤膝而坐,緩緩呼吸了幾次,收斂雜慮定神清心。不多時,兩人均氣聚丹田,鼻吸似有似無,仍真氣在任督二脈游走。

一個時辰后,柴瑋軒緩緩收功起身,看到如云已在一旁散坐,氣色確實比之前好了不少,他欣喜道:“之前怎么沒想到這法子,天天做那些庸醫(yī)的藥罐。以后我每日一早來陪你練功,不出一月定能大好。”

如云心內(nèi)感激,又有些惆悵。若是曄哥哥每日這樣陪著自己,該多好。她心里清楚,作為皇長子,在這非常時期他自然承擔(dān)著非常的職責(zé),幫不了他,卻也不能成為拖累。可是女孩子的私心呢?她顧著大義,誰又來顧她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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