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昊誠的人比往常多了好幾倍，每家小店里也都有店長坐鎮了。文旭挨個店打招呼，周宵和寧沼進了打拳店。

“送你的拳套好好收著呢嗎？”周宵給右手戴上拳套，看向一邊給左手戴拳套的寧沼。

寧沼活動了一下左手，“當然了，家里看門呢。”

周宵笑了一下，等著打拳機屏幕上的begin。

“ready！begin！”打拳機里好聽的機器女聲話音剛落，就見周宵揮起了右手毫不猶豫的打向了機器上的感應牌。感應牌發出咣的一聲，緊接著響起了叮叮的提示聲音。

屏幕上亮起了分數。

周宵滿意的揚了揚下巴，讓到一邊站著，示意寧沼繼續。

打拳店里人不多，這會兒都看著周宵這邊。

寧沼站在打拳機前，看著屏幕，等待指令。他微微低著頭，眼神很專注。這個角度周宵可以看到他右眉間的痣，棕色還有些發紅，給他白凈俊朗的臉上平添了幾分邪氣。

“ready！begin！”

打拳機指令一出，寧沼挑了下眉，緊接著揮出了左手。感應器有些晃動的彈了幾下，然后屏幕上顯示出了一個比周宵打出來還高的分數。下一秒店里所有機器都響起了一個聲音。

“恭喜玩家打破最高紀錄，榮登榜首。”

機器的聲音落下后，店里傳來一陣唏噓。

寧沼似乎嚇了一跳，迅速的四處看了一眼，然后沖著周宵靦腆的笑了一下。

周宵莫名其妙的干咳了幾聲。

“我厲害吧？”明明臉上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倒是坦然。寧沼小聲向周宵炫耀。

周宵撇撇嘴，揚了揚右拳。“我會超過你的。”

昊誠里面人最多的店鋪其實是最里面的麻將屋。雖然是青少年電玩城，但是也不缺一些其他玩家。比如最里面的麻將屋里就是一些中年人。

文旭給周宵發信息說文叔在麻將屋，周宵便摘下了拳套打算去看看文叔。

“你先玩著，我去趟麻將屋。”周宵說。

寧沼點點頭，繼續打拳了。

自從周先生離開后，文叔就擔當起了周宵的靠山。無論是明面上還是暗地里都給周宵提供了不少方便，解決了不少麻煩。周宵也不太清楚文叔都做什么，只知道他在商業界算上大佬了。

透過麻將屋的玻璃，周宵就看見了面向這邊坐著的文叔。雖然是40多歲的人了，但是一點也不顯老。穿著深色的襯衣，嘴里叼著根煙，只有那雙漆黑的眼睛能看出他的深不可測。

周宵走進去，在煙霧繚繞中咳了兩聲，然后提高聲音叫了聲“文叔。”

話音一落，文叔就抬了頭，看見周宵后立刻掐了手里的煙，皺著眉說，“都把煙掐了。”

打麻將的幾個人聞言都掐了煙，看向周宵。

“宵宵過來這邊。”文叔示意周宵到他身邊。

周宵走過去站在文叔旁邊，看了眼文叔的牌。

“想打嗎？”

周宵搖搖頭，“您玩吧，我看著。”

文叔笑了笑，扔了扔手里的麻將。對另外三個人說，“撤了吧，我和我女兒說會兒話。”

其余的人聞言都迅速的站起身麻利的走出了麻將屋。原本烏煙瘴氣的屋立刻就清新了不少。

“我聽文旭那小崽子說，有學生在昊誠沖你揮刀子了？”

周宵心里暗罵文旭這個大嘴巴，表面上趕緊哄文叔，“沒什么事，一個網癮少年而已。”

文叔冷哼了一聲，顯然有點不高興。“現在的孩子膽子都這么大了。”

“不懂事兒的小孩，文叔不用惦記。”

文叔看向周宵，眼里盡是關切。“學校里都好吧？我聽文旭說你們換新校長了，你要是不愿意待了，我現在就幫你轉學。”

“挺好的，您別總聽文旭危言聳聽，我過得好著呢。”

聽她這么說，文叔表情才緩和些，倒像個父親的樣子了。

“等高考完文叔帶你出去玩。”

周宵嗯了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慢悠悠開口，“還是沒有我爸的消息嗎？”

文南原本敲桌子的手指停了下來。外面的吵鬧聲此起彼伏，有人笑著在說什么，也有的人不知為什么在大叫。然后周宵耳朵里卻很清凈，保留了一方安靜給文叔，希望他的回答能清晰的傳進來。

然而過了許久，周宵只聽到了文叔的一聲嘆息。

周宵了然的站直了身子，看了眼皺眉的文叔，試圖換個話題。

“宵宵，我盡力而為。”文叔說。

周宵一下子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她努力的扯了扯嘴角，“謝謝文叔。”

“我聽文旭說你和同學來玩的，同學呢？”

文叔可能看出她的情緒不太好，聲音都溫和了不少。

周宵知道自己不應該在文叔面前這樣任性，連忙換了輕松的語氣，“他在打拳店里呢。”

文叔點點頭，笑著拍了拍她的肩，“玩去吧，有事找文叔。”

周宵笑著應了一聲，轉身走出麻將屋。

剛剛出去那些中年人都在麻將屋外抽煙聊天，看見周宵出來后，都討好似的笑了笑。周宵禮貌的看了他們一眼，快步離開了那片地方。

周先生離開后，周宵惹了不少麻煩。學校里有李子清護著，學校外有文叔罩著，所以有段時間她瘋的不像話，帶著沈漫四處和別人起沖突。明明是女生，卻總是動手打架。似乎除了打架，她就找不到別的發泄方式了。

一座城市里，有多少個陰暗的角落，就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墮落。

沈漫病了后，周宵試著改變過。但是總有一只只手把她往泥沼里拖，最后想掙脫的時候為時已晚。

李子清的手時而會出現，但是周宵抓不住。

周宵站在打拳機店外，看著里面的人。都在高興的玩著，只有寧沼始終皺著眉抿著嘴發泄似的打拳。

似乎察覺到了周宵的目光，寧沼看了過來。皺著的眉漸漸松開，連抿著的嘴都微微展開，最后揚起了好看的弧度。

周宵心底的陰霾散開，她安慰自己。

有什么呢

世界上悲慘的人多了

好在她還有一個沈漫

有大傻子文旭

現在又多了一個窮友。

從昊誠出來，天已經黑了。晚上的冷風吹得周宵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文旭和文叔回家了。

周宵和寧沼站在馬路邊兒打車，這個時間是下班高峰期，堵車堵得水泄不通。

“要不然走會兒？”周宵說完后又打了個噴嚏。

寧沼也是冷得一個勁兒打顫。“行，我先穿上新羽絨服，太冷了。”

周宵想起來了新羽絨服，也拿出來迅速的換上了。明亮的黃色在夜色里更是明顯。

“那件是給沈漫的嗎？”寧沼看了眼周宵，問道。

周宵點點頭，看了看手里的袋子。

自從那天沈漫跑出別墅，兩個人還沒再聯系過。周宵沒有和沈漫生氣，只是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兩個人的矛盾。

很多時候，都是沈漫先示弱。

周宵想了想，問一邊的寧沼，“你有兄弟姐妹嗎？”

寧沼搖搖頭。“我們家就我一個。”

那你還離家出走？周宵默默咽回了這句話。

寧沼大概看出了她的糾結，扯開了捂著嘴的圍巾，輕聲和周宵說，“有什么矛盾說清楚就好了，我和白默也總拌嘴，但是一般都是他贏。”

周宵笑了笑，不太贊同的說，“白醫生還是挺溫柔的。”

畢竟是醫生，白默給病人做心理疏導的時候還是很溫和的。不然沈漫也不會那么聽他的話，愿意把心事都講給他。

寧沼嘆了口氣，冷空氣趁機鉆進口腔，他咳了好幾聲。

“你感冒還沒好吧。”

“嗯，就是有點咳嗽。”

“買止咳糖漿，挺管用的。”

“嗯，對了，明天—”寧沼的話戛然而止，他看向不遠處的一個人。

周宵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只穿著一件厚毛衣在路燈下站著的沈漫。她看上去并不冷，甚至很愜意的在路燈下轉悠。

周宵嘆了口氣，快步走向沈漫。

“姐？”沈漫看清走近的人后愣愣的開口。

周宵從袋子里取出另外一件羽絨服，“張開胳膊。”

沈漫哦了一聲，抬起了胳膊。

周宵三兩下把羽絨服給她穿好。系上了拉鏈。

“挺貴的羽絨服，給我好好穿，每天都穿，聽見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風太大，周宵的聲音有點抖，摻雜了幾分緊張。

路燈發出微弱的暖色調的光芒，打在周宵和沈漫黃色的羽絨服上，顯得溫暖又張揚。

沈漫沒放下胳膊，而是彎了彎，抱住了周宵。羽絨服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音。不遠處的寧沼沒動，靜靜地看著前面抱在一起的姐妹。

寧沼能看見沈漫的臉。她抱住周宵后，下巴放在了周宵的肩膀上，一雙明亮的眼睛里是小心翼翼的試探，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周宵本來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此刻卻覺得什么都不必說。

即便是吵架，冷戰。她和沈漫也是姐妹，相依為命的姐妹。

許久周宵才聽見沈漫有些哽咽的聲音響起。

“對不起，謝謝姐。”

寧沼收回目光，揚頭注視著漆黑的天空，一架飛機在夜空中閃閃發亮，不知是不是被云遮住了，不過多久就沒了痕跡。

他呼出一口氣，哈氣在嘴邊徘徊了一陣，帶來了短暫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