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水道！

我立刻從混沌狀態(tài)清醒過來，廖立拿著一張已經(jīng)泛黃的舊城布防圖，指著西南一處說：“這處是一條十幾年前就廢棄了的水道，但未完全堵死，只要稍加疏通之后就可以從城外潛入城內(nèi)。而且，臣查過縣志，當年帶人填充水道的就是還未成為冀縣太守的馬遵。”

糟糕！我大叫一聲：“不好！這就是張郃的真實意圖。快，我們?nèi)コ俏髂希堰B弩隊帶上！”

廖立說：“陛下不用這么著急，臣知道后已經(jīng)讓人通知了伯恭讓他先行帶人前去查看。”

我說：“不然，伯恭倉促之下能帶多少人？魏軍如果真的進城偷襲，必然是精銳盡出，甚至是張郃親自帶隊，朕恐怕伯恭不是對手。”

說完，我急忙穿戴好盔甲，帶上武器出門。人數(shù)不是特別少的情況下，連弩在城防作戰(zhàn)中比普通弓弩并沒有明顯優(yōu)勢，所以一直在我附近待命，很快就整備好跟我一起出發(fā)了。因為王猛喪生，趙統(tǒng)守孝期未滿還沒回來，我身邊暫時沒有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馬承、傅僉和黃崇三個人非要跟著保護我，我沒辦法只能讓他們一起。

連弩隊加上我的親衛(wèi)營一行七八百人迅速趕往城西南，還沒到，已經(jīng)遠遠地聽到喊殺聲，隱隱還有火光。我心道不妙，快步帶人趕上，只見我軍已經(jīng)在張翼的帶領(lǐng)下與魏軍混戰(zhàn)在一處。

魏軍應(yīng)該是剛進來就被張翼撞上了，我暗道一聲好險，如果晚一步來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

暗夜中不少地方起了火，我不知道那是魏軍故意縱火吸引我軍注意力還是張翼人少放火遲滯魏軍進攻。但是，我軍的情況確實不太好。魏軍不知道來了多少人，源源不斷從地道口鉆出來迎上我軍。尤其是當先一員大將，白須白發(fā)，手中一桿長槍橫掃，竟然無人能擋，不是張郃還能有誰？張翼只能自己迎了上去，他論武藝已經(jīng)算是我軍中一把好手了，但交手不過十幾回合就險象環(huán)生！

張郃手中的長槍如同毒蛇吐信，刁鉆狠辣，招招攻敵所必救。盡管已經(jīng)年過六旬，但手中依然似有千鈞之力，一出手就有開山裂石之威。張翼手中的大刀雖然也算得上厚重，但無論靈巧度還是神力，都差張郃遠矣。

張翼一時間被逼的手忙腳亂，苦不堪言，心道：“當年追隨順平侯（趙云）戰(zhàn)漢水，他手中槍若游龍，端的是威猛無儔，我本以為天下無人能及，沒想到今天竟然能再見這等勇將。這張郃的槍法固然不如趙將軍精妙，但殺伐果斷之意卻是不差分毫。”

張翼已經(jīng)是城內(nèi)武藝最高的將領(lǐng)了，眼見他敵不過張郃，陷入險境，我卻毫無辦法。情急之下，我抽箭彎弓射向張郃，沒想到張郃亂戰(zhàn)之中依然耳聽六路，眼觀八方，揮槍一掃就把我的箭支撥落了。

我還沒想到辦法，趁這個間隙，馬承、傅僉二人持槍迎上，會合張翼，力戰(zhàn)張郃。他們兩個人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如何是張郃這種沙場老將的對手？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讓我驚呆了。他們?nèi)寺?lián)手，竟然與張郃戰(zhàn)了個不分伯仲。馬承、傅僉自知力道不如張郃，所以不跟張郃硬拼，而是輔助張翼，用他們精妙的招式纏斗。張郃每次進攻張翼，都被他們二人見縫插針一樣把槍尖遞到眼前，無法全力出擊。他們的長槍如同兩條小龍在外圍游蕩，纏繞成一個囚籠，困住張郃這頭猛虎。張郃也想過先解決這兩個少年，可是他們滑不溜手，見張郃來攻就撤，讓他逮不到自己。

二人師承趙云，槍法雖然還略顯稚嫩，但招式精妙絕倫。趙云槍法的絕妙之處就在于并不特別注重力道，講究用巧，四兩撥千斤。他們槍槍都往張郃的咽喉、胸口招呼，讓張郃苦惱不已。

戰(zhàn)五十回合，依然不分勝負。

張郃怒道：“你們跟趙云什么關(guān)系？”

二人傲然回道：“授業(yè)恩師！”

張郃笑道：“兩個徒弟，一個昔日副將，想不到趙子龍雖死，卻還能在這里攔住我。”

說罷，他一聲狂吼，手中長槍以雷霆萬鈞之勢迅速掃向三人。他們?nèi)瞬藕狭酉逻@招，每個人都震得虎口發(fā)麻，險些握不住兵器。接下來，張郃一槍快似一槍，壓制得他們?nèi)齻€人疲于應(yīng)付，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他們知道，這是張郃的搏命之舉。對方眼見遲遲攻不破重圍，唯恐久則生變，于是豁出性命跟他們較量。這種打法兇狠卻對體力消耗巨大，難以長久。只是，在張郃力竭之前他們能頂住嗎？

黃崇不以勇武聞名，卻多智計，所以并未跟馬承、傅僉一起上陣。他觀察許久，見情況危急，對我說：“陛下，這么打下去就算能擊敗張郃他們也必然有失。張郃所圖的不過是讓他們的人馬能不斷從水道中進來，而且此時城外的魏軍肯定也在攻城了。我建議，派長槍兵盾牌手將兩邊民居的空隙處守住，讓張將軍他們撤回來吧。只要堵住兩側(cè)，魏軍就會正面向我們進攻，連弩手在這種戰(zhàn)斗中可以說是無敵的。”

我說：“為什么把兩邊民居的空隙守住他們就會正面進攻？”

黃崇說：“陛下您看，魏軍這里只有輕步兵，都沒有穿重甲帶盾牌，想必是水道狹窄，重步兵難以通行。一旦把兩邊堵住，他們攻不過去，只能正面進攻我們。”

我看了一下還真如他所說，暗嘆黃崇觀察細致，于是立刻派人按黃崇所說占據(jù)兩側(cè)民居的空隙處，并下令讓張翼等人撤退。

張翼他們撤回來后，那邊一下子空曠了許多，我看到一個水缸粗的口子，魏軍不停地從底下鉆出來。張郃想讓人四散沖入城內(nèi)，見兩邊已經(jīng)被堵死了，往后走又是城墻，而正面我這邊只有區(qū)區(qū)幾百號人。雖然直覺讓他略有不安，但他自信這次出擊隱蔽性極好，肯定我們是倉促之下來不及帶更多人支援。

張郃大喊一聲：“殺光蜀賊！沖啊！”

魏軍如同洪水沖擊過來，當他們進入百步以內(nèi)時，我下令道：“連弩手準備！”

“嗯？連弩手？不好！撤退！”當日在街亭時諸葛亮全殲驍騎營的那種怪異神秘兵器讓他一直心有余悸，此時聽聞有連弩不由亡魂大冒，驚呼不已。

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們稍稍往后一退，連弩手端著弩機并排上前，扣動手中扳機，掀起了一陣死亡風暴！

兩側(cè)民居被堵上之后，正面寬度不足二十丈，一百名連弩手都擺不開。我把他們分成兩組，一組發(fā)射完后撤下?lián)Q裝箭匣，另一組上前繼續(xù)發(fā)射。連弩的箭是專門打造的八寸長鐵矢，需要提前一支一支把箭壓進箭匣才能裝上連續(xù)發(fā)射，非常繁瑣。可是當箭匣足夠時，他們只需很短時間更換空了的箭匣就可以繼續(xù)作戰(zhàn)。冀縣，是我的大本營，軍需物資囤積之處，最不缺的，就是箭匣！

張郃將長槍舞成風車，抵擋迎面而來的漫天鐵雨。可是，普通的士卒既沒有甲胄，又沒有張郃這樣的勇力，在死亡面前除了靜靜等待竟然毫無辦法，令人絕望。即便如此，張郃也未能抵擋多久。他的體力終究是有限的，而我們靠機械發(fā)力的連弩卻不知疲倦，一直在收割魏軍的生命。連弩勁力十足，張郃越來越覺得吃力，手中速度不免慢了下來。

噗！噗！張郃肩頭和大腿分別中了兩箭，我看到這一幕大喜，喊道：“張郃不行了！射死他！射死張郃，賞千金，封列侯！”

重賞之下，連弩隊像是眼睛發(fā)紅的猛獸，邊向前沖邊朝著張郃射去。幸存的魏軍一個個奮不顧身地擋在張郃身前，組成一道人墻，對身后的人大喊：“帶將軍走！”

我軍怎么會如此輕易放過他，手中一箭比一箭快地射向魏軍。可是，就在此時，前排連弩手的箭匣空了，后排頂上去的間隙，竟然讓僅存的幾名魏軍抬著張郃逃入了入口處。

難道天意如此？張郃命不該絕？

顧不得什么天意，我大喊：“追！千萬不能讓張郃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