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諸葛亮的來信，我氣的一拳砸在桌案之上，血沿著拳頭淌下來。

為什么？為什么不聽我的勸阻，偏偏還是要用馬謖！

我覺得心中似著了火一般，只想仰天長嘯，發泄出滿腔的憤恨。

趙統被我嚇了一跳，急忙找來紗布幫我包扎。看著趙統、諸葛喬、王猛三人緊張、擔心的神情，我開始慢慢的冷靜下來，重新打開被我揉成一團的信箋，認真審視了起來。

平心而論，諸葛亮說的也有道理。曹魏派出的是名將張郃，我軍有把握對上他的只有趙云、魏延，可惜一人在東一人在西，根本來不及。剩下的馬謖、王平、廖化諸人論資歷都比不上張郃，更何況王平兵少，強行讓他統帥馬謖的人馬反而風險太大。想當年我軍最鼎盛之時，坐擁關、張、馬、黃、趙五虎上將，還有魏延、李嚴、霍峻、馮習、吳蘭等人都能獨當一面，將星云集。可惜，期年之間這批名將紛紛凋零，僅存趙云、魏延，李嚴被奪權。我不能怪諸葛亮，要怪，就怪我沒有父親那樣的魄力吧。當初他敢于破格提拔魏延代替張飛鎮守漢中，而我在明知王平等人是名將的情況下卻依然這么保守。

那么，我能做些什么補救呢？

我急忙翻開地圖，看著那一條條被我標注了無數次的路線在心里默默地分析起來：如今曹睿已至長安，身邊至少有數萬大軍，而我漢中的兵馬加起來也不足一萬人，王不見王，子午谷這條路萬萬走不得；趙云已經開始撤退，本來如果能再從這條路殺出去，必然能讓曹真措手不及，可惜棧道已經燒毀了，更何況如果棧道沒毀誰打誰還不一定，斜谷也不行；儻駱道北面出口在武功，比郿縣離長安更近；祁山一線已經有諸葛亮八萬大軍在，更何況路程最遠，等我們到的時候估計也就能迎回諸葛亮的敗軍；東下再次進攻上庸，在荊州開辟新的戰場，對于隴右戰場毫無幫助。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故道北端，那里有一處天下聞名的隘口。

大散關！

大散關位于秦嶺北麓，是關中四關之一（東潼關，西大散關，南武關，北蕭關），自古為“川陜咽喉”、兵家必爭之地，號稱“北不得無以啟梁益，南不得無以圖關中”。過了大散關，在渭水北岸，則有一座城池——陳倉。

另一段歷史上，在第一次北伐結束之后，曹真覺得陳倉位置顯要卻城墻低矮，守備虛弱。于是派名將（就防守而言）郝昭進駐陳倉，加固城防，終于在諸葛亮第二次北伐的時候擋住了蜀軍的進攻。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郝昭去陳倉的時間應該是在夏季之后。也就是說，現在的陳倉，城墻低矮，兵力薄弱，且沒有大將坐鎮？

陳倉位于關中腹地，東臨郿縣，西接廣魏，是曹魏萬萬不能有失的重鎮。如果能占據陳倉，則整個關中都暴露在我們的打擊范圍之內，無論是曹睿還是曹真，必然驚恐，那么他們還敢放心北上支援張郃嗎？歷史上王平只有千把人，不得已只能以疑兵之計嚇退張郃掩護敗軍撤回。可是如今他手里有三千人，還是驍勇善戰的飛軍，我相信他必然能堅守到諸葛亮的援軍趕到，不會再讓我軍“進無所據”。單單只是張郃一軍，諸葛亮肯定能擊敗他，到時候攜大勝之勢南下與我匯合……

這就是所謂的一子落而滿盤活，想通了這一點，我喜不自勝，當即下令集結軍隊，調撥糧草、物資準備出征。

諸葛喬、趙統聽完我的想法堅決不同意，費祎得知后也過來拼死勸阻。他們不想讓我去冒險，諸葛喬甚至提出可以攻打陳倉，但是由他代我去。

這一戰確實風險很大，可以的話我也不會自己去。可是現在的漢中，文臣很多，卻沒有什么大將。蜀漢后期官至大將軍、與王平在興勢之戰一起大敗曹爽的費祎此時也沒單獨帶過兵。相比之下，在場眾人里，我的作戰經驗是最豐富的的，威望也夠。富貴險中求，世上沒有什么是完全的，如果我不去做，依然只能坐等敗亡。

于是我對他們說：“此次北伐，我軍前后準備三年，又正好趕上了曹魏雍涼出現漏洞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如若錯失，曹魏必然加強防范，且此次因心向漢室歸順我們的隴右軍民亦會被曹魏清算，日后我們出兵再不會有人敢響應我們了。彭城之戰高祖險死，其后方有霸王自刎烏江；昆陽城下世祖（光武帝劉秀）背水一戰，才換來大漢中興。朕相信相父、子均，只要我在陳倉能堅守數日，他們一定可以打敗張郃回援！”

漢中一直處于戰備狀態，不過半日，一切就緒。我帶著藤甲兵在內的五千人，費祎的三千新兵留守漢中，反正趙云馬上也回來了，不會出什么問題。兵戰兇危，我依然只帶了兀突骨、趙統、王猛三人隨軍，像諸葛喬這些文人堅決不能讓他們冒險。走之前我派人給諸葛亮送消息，趙統也悄悄讓人快馬去通知趙云。

一路潛行，我愈發感覺夏侯楙坐鎮西北這幾年幫了我們大忙——曹魏的防務太松懈了！

大散關這樣的雄關竟然只派了百名老弱病殘充當哨探，藤甲兵發動夜襲，以飛鉤繩索攀爬而上，片刻就將魏軍全滅。翌日，我們換上魏軍衣甲，輕而易舉詐開了陳倉城門。守將王生發覺不對帶人來阻截，為時已晚，戰不三合被兀突骨拍暈活捉，城內數百名守軍紛紛棄城逃竄。

我讓人把王生送到漢中，入城接管糧倉，安撫百姓，檢修戰備，加固城墻，并且將象征漢天子親征的黃龍大纛旗立在了城頭！

曹真接到陳倉失守消息的時候，已經行至一半。他先是大驚，聽到對方打著劉禪旗號，繼而大喜，同時也面臨著選擇。猶豫半天，他終于下令掉頭回攻陳倉，同時傳令張郃務必在街亭抵擋住諸葛亮。

收到我傳信的時候，諸葛亮剛把各路大軍集結完畢。讀完之后，一向沉穩的他忍不住渾身顫抖，大驚失色道：“陛下怎可如此輕身犯險？”

底下眾將視之，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擔憂不已。只有魏延稍好，他雖然也擔心，但臉上卻更現佩服之色：“陛下英明勇武，親自出兵為我們吸引魏賊主力，只要曹真有一絲猶豫，他們就敗了。為今之計，只有加速行軍，盡快擊敗張郃南下救援陛下。”

陛下偷襲陳倉之計，簡直就是子午谷奇謀的翻版！

諸葛亮納其言，下令馬岱、柳隱騎兵先行，步兵緊隨其后。

街亭，張郃與王平之間的大戰正進行地如火如荼。

張郃剛到王平營前的時候，見蜀軍營寨防守嚴密，殺氣森然。木墻上的士兵雖然人數不多，但個個精神飽滿，斗志昂揚，數萬大軍之前絲毫不見慌張神色。

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輕取南山，我本以為西賊盡是馬謖這等廢物，未曾想竟有如此良將。若是馬謖有此人之能，我軍安得大勝？”

當下起了愛才之意，尤其是從俘虜口中得知王平竟然曾跟隨過曹操，立即派人勸降，被王平斷然拒絕。

張郃一聲令下，魏軍步卒推著簡易沖車，扛著扶梯正面發起進攻。

王平大喊：“放箭！”

這些都是輕步兵，為了方便操作攻城器械只穿皮甲，行進間就算有盾牌手跟隨也很難護持周全。不少人紛紛中箭，非死即傷，但后面總有人補上。魏軍的弓箭手也在持續提供火力壓制，畢竟只是營寨，墻高不足兩丈，居高臨下的優勢沒那么大。漢軍為了躲避魏軍的弓箭，射速不免降了下來，魏軍步卒在付出了兩三百人的代價后終于抵達了寨前。

扶梯一架架搭上木墻，魏軍刀牌手一手舉盾一手持刀攀援而上。漢軍弓箭手稍退，射擊后面的魏軍，長槍手上前攢刺。沖車旁的魏軍在漢軍神射手的“特殊照顧”下倒地一批換上一批，悍不畏死地吼著沖鋒口號，終于經過數次撞擊沖開了漢軍營門。

“殺！”

營門洞開，魏軍士氣大振，重步兵踏著整齊的步伐殺了進去。王平在門后埋伏下了強弩兵，不到五十步的距離上勁矢幾乎能貫穿一切重甲，沖在最前面的魏軍成片倒下。狹窄的營門處血流成河，地都變得濘滑起來，后面的魏軍毫不退縮，踩在同袍的尸體上繼續沖鋒。攻營的魏軍也已經有一批登上了木墻，漢軍紛紛拔出戰刀，與敵兵短兵相接。

王平見寨墻已經不可守，大喊一聲：“撤！”

魏軍沒想到漢軍突然撤退，一下子就被拉開了空間，他們跳下木墻想要追擊，漢軍中沖出一隊人，手持火把就往木墻上丟——他們回頭才發現，木墻背面一片烏黑，早就被涂滿了火油！

火蛇沖天而起，立刻隔斷了內外魏軍的聯系，沖上木墻的魏軍來不及逃走就被淹沒在了火海之中，最后化為一具具焦尸。張郃在營外，急忙阻止士兵打水挖土，花了近一個時辰才把火焰澆滅。這一波進攻加大火，魏軍損失高達八百多人，而進營之后清點地上的漢軍尸首，才不到兩百人。

“將軍，蜀賊還有一個內城！”

張郃聞言，微一皺眉，這王平，果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