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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跪在御書房那點(diǎn)時間,就著柳如初那番話我終于理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自那日柳如初參加賞花宴回來就一直不對勁,她對我說的那句話讓我一直不敢掉以輕心。于是我便派桑榆私下里盯著她。

桑榆雖是蕭景榮的人,但至少是信得過的,她身手不錯,被發(fā)現(xiàn)了也應(yīng)付得過來。我原想著監(jiān)視她一下,只要不做什么傷及許清漣的事就罷了,沒想到這么一盯倒真被我盯出事來了。

桑榆告訴我近日映葉和柳如初的貼身宮女文茵走得近,她搜查過映葉的房間,發(fā)現(xiàn)了映葉和她來往的書信,也帶回來給我了。

那日我在清歡苑被偷襲,雖說偷襲之人被擒住了,但我私下里偷偷去看過那人的尸體,并無任何靈識,顯然不是修習(xí)之人。

盡管蕭景榮早就提醒過我,但那時我只當(dāng)他過于敏感,看誰都不正常。我始終無法將那個天真無邪的映葉與偷襲我的黑衣人聯(lián)系起來,但我知道,那就是她。

她身上有石榴酒的味道。

后來的事就不言而喻了,她向長孫攸寧泄露了我的身份,所以長孫攸寧才想借秦奎真謀逆一事打算除掉我和蕭景榮。

一箭三雕,計劃得真好。哦,錯了,應(yīng)該是一箭四雕。

原本長孫攸寧想一杯鴆酒賜死我,卻沒想到被恢復(fù)意識的陛下攔下,于是她就將計就計想借我的手殺了他。

柳如初捂著臉憤然瞪我,然后突然就仰天大笑起來,笑聲格外瘆人,她紅著眼,咬著牙,一字一句帶著淋漓的恨意:“洛鳶歌,你殺了我又如何?反正許清漣也活不成了,我沒法拉你陪葬,拉著你心愛的人一起死我也不虧,你洛鳶歌向來不可一世,我倒想看看你生不如死的樣子。”

遭了,許清漣!

難道琴染出賣了他?我不想同她過多爭辯,匆忙回了清顏宮。

西苑已空無一人,交予琴染的包袱還放在床頭,里面的東西一樣不少,單單許清漣不見了,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迎面撞上琴染。

“許清漣呢?你把他帶去哪兒了?”

我瞪著他,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他淡淡一拂袖將我甩開,拉開了距離:“方才太后娘娘身邊的女婢要帶他走,隨之泓儀公主就到了,硬是將人帶去了長清宮。”

聞言我終于舒了一口氣。

蕭靜嘉喜歡許清漣,這是整個清顏宮都有目共睹的事。

自那日她在清歡苑見過許清漣后,她總有無數(shù)個理由來清顏宮找他。

作為大宸唯一的公主,想來是她高高在上慣了,自小活在阿諛奉承中,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誰都不敢武逆,許清漣算得上是第一個。

他對蕭靜嘉可謂是冷到了極致,一派溫和的他見到蕭靜嘉總是冷漠疏離的道一句“泓儀公主”,然后快步離開,生怕與她多待一刻。

雖說言行上并無越矩,但蕭靜嘉乃金枝玉葉,對她的名聲總歸是不好的。于是宮里又盛傳她傾心一藥醫(yī)不被接納的流言了,這些流言往往還沒到她耳邊就被給蕭景榮攔下,她還天真地以為瞞得很好,可旁觀者清,她那些小心思誰看不出。

說實(shí)話,原先我還以為蕭景榮不待見她,原來是為了保護(hù)她,蕭靜嘉性情純良,難免會惹來麻煩,她這性子能在長孫攸寧手下活這么多年,還得靠蕭景榮將她保護(hù)得好。

而大多時候許清漣都泡在藥房里,對外界的流言充耳不聞,這些話傳到我耳里時我也只當(dāng)個玩笑聽了。

我并沒有嘲笑蕭靜嘉的意思,相反還有些佩服。

這世界對女子本就不公平了,更何況是生長在這幽深皇宮里的蕭靜嘉,她性情率真,敢于追求自己的愛情,這點(diǎn)是大多女子都做不到的。

例如我。

蕭靜嘉在許清漣那里吃了閉門羹,又聽得柳如初唆使,脾氣自然而然地就往我身上發(fā)。

每每許清漣惹她不快,她總會來清歡苑數(shù)落我一番,從風(fēng)塵女子到不知檢點(diǎn),說的話越來越刺耳。

最初的時候我還會帶刺兒地回過去,惹得她大發(fā)雷霆。后來聽得多了,就不想理她了,任她說著,我就坐那兒聽著,她說一句我就點(diǎn)頭應(yīng)一句,也不管她說了什么,反正我都只是點(diǎn)頭說好。

這個方法對付這種無理取鬧的人甚是好用,她往往被我氣得說不出話來,最后只好拂袖而去。

照目前這個局勢來看,許清漣待在長清宮要比待在清顏宮安全得多,蕭靜嘉喜歡他,自會護(hù)他周全,說不定我還能湊成一段佳緣呢。

當(dāng)然,這也只是說說而已,若讓我尋到機(jī)會,還是得將他送出長安。

這么一來,我也就放心不少。

按照宮規(guī),陛下駕崩后要由皇子皇女輪流守夜,七日后才可葬入皇陵。

而蕭景明忙于即位之事,蕭景深又遠(yuǎn)在邊疆還未趕回來,這事就落在了蕭景榮頭上。宮里近日喧鬧得很,各宮奔走,忙于國喪,進(jìn)出宮的人很多,整座皇城燈火通明。

我喜靜,又修習(xí)多年,稍有動靜就會驚醒,這么鬧下去自然睡不著,再加上今日竭力召落塵費(fèi)了好大力,直到現(xiàn)在都未恢復(fù),我心下煩躁,愈發(fā)難以入眠了。

琴染在夜半時給我送來了一碗藥,他依舊是一襲紅衣,行走在夜里如同鬼魅。

“這藥可助你恢復(fù)精氣,娘娘得快些練成長生咒,祁墨可還等著娘娘去救呢。”

我嗤笑一聲,仰頭將那碗藥一飲而盡。

“琴染。”

他收了碗正要走,被我這么一喊就止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笑看著我:“娘娘還有事?夜已深,琴染不便多留。”

我靜靜地看著他,絲毫情緒也無:“蘇落死了。”

他的眸子黯了黯,身上籠著淡淡的紅光,而后紅光散去,他又輕輕地笑了:“他在七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

“娘娘,夜深了,早些休息吧。”他難得地用正常的語調(diào)和我說話。

說完這句話,他就端著藥碗走了,行至門口時踉蹌了一下,腳步有些虛浮。

宣旨的公公最后死在了安慶殿里,那是先帝的寢宮,他脖子上纏著一條白綾,掛在高高的房梁上,離地面足足三尺高。

他是被人殺死的,沒有人能將自己吊死在離地面這么高的地方。

可所有人都說他是自殺的——畏罪自殺。

看看,多么可笑,何來的罪?那罪名不過是虛妄的,因?yàn)樗A宋遥驗(yàn)槲沂锹屮S歌,所以他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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