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栩栩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那幾個字，大腦一片空白。

喬昇對林若詩說，可惜不是她，陪他到最后。

她好笑得想，這是一句歌詞吧，喬昇說話什么時候這么有意境了，她現在甚至想大聲笑出來，把這段日子以來自己有多么可笑也笑出來。

坐在前排的林若詩似乎并不關心她現在的想法，將先前舉著的手機拿回耳邊接起了電話。

莫栩栩聽不清她在說什么，但是憑直覺她認為林若詩在接的電話是剛剛那個珍姐打來的，她看到林若詩掛斷之后又一腳狠狠踩下了油門，車子隨即啟動，但現在她也無所謂車子會開到哪里去了。

林若詩將車停到了市立醫院的門口，她下車之后走到后面拉開了后排座的車門，對著里面的人說：“快下車。”

莫栩栩聽從著下了車，表情木訥地看著她，只聽后者說道：“喬昇現在被送到急診了，需要家屬簽字。”說完一臉冷漠的轉身就走，她淡漠的幾個字讓剛剛還沒緩過神來的莫栩栩猶如晴天霹靂。

兩個人快步走到急診大廳，看到剛剛的那個珍姐焦急得等在門口，見她們進來，急忙走到她們旁邊，對著林若詩說道：“喬昇...他剛剛被車撞倒了，我當時也沒看清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車開過之后，他倒在地上，身上頭上開始止不住的流血，嚇壞我了，立馬就打了120，到醫院之后我就給你打電話了，怎么辦啊，剛剛醫生看了看就說讓我通知家屬，我聯系不上啊，就給你們公司的人打了電話，他們應該也正在趕來了。”

莫栩栩沒等她說完，就沖著里面急診手術室的方向走去，她看到有個穿著白大褂的人站在門口，滿臉急切得想問問喬昇現在的情況，可一張口才發現自己已經顫抖得說不利索一句完整的話了：“剛...剛剛進去的人...現在，現在怎么樣了？”

對方見她著急的模樣，推測應該和病人關系比較親近，就問道：“你是，病人家屬？”

“是...”

“那正好，護士！”醫生扭頭向急診室里面喊了一聲，接著從里面走出來一個個頭嬌小穿著護士服的女護士，手里拿著一份文件一樣的東西遞給喊她的人手里，醫生接過東西，繼續對著莫栩栩說道：“剛剛做了初步診斷，病人頭部受傷非常嚴重，可能會危及生命，這是病危通知單，你趕緊看看，沒有家屬簽字，我們無法直接進行搶救手術。”

莫栩栩拿過他手里的東西，看著上面‘病危通知單’幾個字，來不及多想就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遞還給醫生之后，她聽到醫生語速很快的說道：“你先進來一下，我們需要剪開他的衣服，方便對他身上的傷勢進行處理，你看一下衣服里面有沒有重要物品。還有，需要提前聲明的是，病人的傷勢明顯是受到車輛撞擊導致的，所以院方剛剛已經報警了。”

說完這些，醫生便轉身進了身后的急診手術室，莫栩栩也趕忙跟著走了進去。

剛進去的那間并不像電視上看到的那種一個手術病床，上面醫用探照燈，周圍一堆手術設備的房間，而是一個配置相對簡單的檢查室，此刻檢查室的一張移動病床上面躺著一個人，頭上和身上包括穿著的衣服還有病床上鋪著的白色醫用床單全是鮮紅色的血，在頭頂白熾燈的照耀下，晃得莫栩栩眼前一黑差點站不穩，她急忙扶住身旁的墻壁才讓自己的身體得以支撐。

醫生出聲催促著她趕緊過來看一下。

莫栩栩踉蹌著走到病床旁邊，由于過分緊張她使勁咬著自己的下嘴唇，病床上的人似乎是感應到她的存在，微微得睜開了眼睛，看到此刻站在病床旁的是她，試圖抬起手要做什么，但盡管做出了努力，但喬昇的手卻只是手指輕微顫動了一下，并沒有抬起來。

莫栩栩看著眼前這般模樣的喬昇，身體里的血液仿佛一下被凝固住，心臟也好像突然驟停了一般得僵在原地。

而就在這時候她看到喬昇的雙唇似乎輕輕得張開了，本能的彎下了身體試圖聽清他是不是說了什么。

但說話的人已然沒有任何力氣發出聲音，只是顫抖著動了幾下嘴唇，幾秒鐘之后連同眼睛一起閉上了。

醫生向莫栩栩確認沒有任何重要物品之后，和幾個護士合力將病床推進了里面的手術室，留下的一名護士讓莫栩栩到急診室門外去等。

被推出來的莫栩栩想著剛剛喬昇說的那幾個字，感覺到眼眶中突然掉下了什么東西，潮濕地劃過了她的臉頰。

喬昇用嘴型對她說了三個字：

對不起。

——

手術室門上的燈亮起之后沒過多久，柳雪，趙小天他們還有警察就到了。

柳雪進門看到莫栩栩的樣子，盡管心里著急想知道具體情況，但還是由于不忍心一般用耐心的語氣問道：“栩栩，這是怎么回事，喬昇怎么會出車禍呢？”

趙小天看了一眼站在大門口里側的林若詩她們，也走過來問道：“是啊莫姐，昇哥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還沒等回答，莫栩栩就被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喊到了名字：“誰是莫栩栩？”

柳雪聞聲先開口說道：“警察怎么會來？”

正邁步朝她們這邊走過來的警察，邊走邊說：“醫院報警說出了車禍，而且好像非常嚴重，剛剛問了那邊那兩個人，說是開車不小心撞到的，還說事發時車上還有一個叫莫栩栩的女士，請問是你們哪一位？”

柳雪低聲詢問身旁已經說不出話來的女孩：“栩栩，是你撞的嗎？”

見后者搖了搖頭，柳雪轉頭對著警察說道：“車不是她開的，你們應該先問問肇事司機是什么回事吧？”說著越過眼前的男人看向后面的林若詩她們。

警察看了一眼柳雪，又看了看她身邊站著的莫栩栩，理解般地說道：“看起來現在她也沒辦法講述事情經過了，我先帶另外兩個人回去做筆錄，明天白天會再過來的，請各位將聯系方式告訴我一下。”

趙小天配合的將他們三人的電話號碼寫到了警察遞過來的本子上，并保證手機會24小時暢通。

警察走后，急診室里面只剩下他們三個人，柳雪用手機已經聯系上了喬昇的父母，但他們現在人在國外，即使最快的航班也要到早上才有，之后她攙扶著莫栩栩坐到走廊上的椅子上面。

手術室的燈還亮著，那道白色的門此刻就像一道屏障，將里面和外面的世界阻隔為兩個模樣。

里面是醫生和護士緊張的搶救，而門外則是一片靜默。

莫栩栩此刻想到的是上一次等在手術室門外的情景，那是在15歲初中畢業之后的暑假，那時門里面的是一直疼愛守護她的奶奶，但最終奶奶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氣息，她還記得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明白崩潰的感覺。可這次在手術室門里面的是喬昇，幾個小時之前她還在家里面等著這個男人回來。

想到這，眼淚又開始一粒一粒地從眼眶里掉落出來，她從不是一個會輕易哭泣的人，尤其不會當著其他人的面落淚，這樣丟人的事情她不愿意做，可此刻她很害怕，一切難以抑制想到的可怕后果全都蜂擁而至得擠進她的腦海，這種感覺讓她克制不住得顫栗起來，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奔涌而出，伴隨著啜泣聲，本來坐在椅子上的莫栩栩忽的滑落在地上不住得嗚咽著。

柳雪見到這樣悲傷的莫栩栩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何嘗不擔心，又何嘗不想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可她現在不忍心再去刺激這個女孩，只能跟著蹲在女孩身旁，伸出手輕輕得拍著她劇烈抖動起來的肩頭，試圖安撫她。

莫栩栩感覺天旋地轉一般，于是干脆坐在了地上，盡管深夜的急診大廳里面并沒有其他病患了，她也意識到自己發出的聲響在大廳里面回響著，可她不愿停止哭泣，壓抑的情緒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發泄口，她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邊哭邊更加劇烈地顫抖著，她心里所有的混亂都轉變為一個堅定的想法：

只要喬昇沒事，只要他沒事，就算他出來告訴我他愛的不是我也沒關系，我愿意退出，只要他沒事，讓我怎么樣都可以，只要他沒事...

手術已經進行了4個小時，趙小天在手術室門前焦急得來回轉著圈，他也不敢問莫栩栩到底發生了什么，但他心里多少猜到了一點：警察帶走了林若詩，昇哥很有可能是被她撞的，但是她不是一直很喜歡昇哥嗎，為什么會做這種事，這女人也太狠心了吧..還真是愛之深恨之切啊，昇哥不會有什么事吧？一定不會有事的，手術怎么還不結束，太讓人揪心了啊。

莫栩栩漸漸哭得沒有力氣了，但仍舊坐在地上不愿起來，柳雪試圖讓她回到椅子上，幾次失敗之后只好由著她。

手術持續得進行著，直到天空如同籠罩著銀灰色的輕紗般漸漸破曉，手術室的燈突然間的熄滅，才終于劃破了急診大廳中的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