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咳……菲兒。”

見方菲一直沒有說話，梁速又喊了一聲。這一喊立刻牽動他的傷勢，猛地咳出一大口血來。

方菲嘆了口氣，終于點頭答應：“爹爹放心，奴與夫君既然拜了天地，自然不會讓人欺負夫君?！?

“好……咳……好。”梁速轉頭望向梁博，慘白的臉上忽然涌起一片紅潤，連說話都清楚連貫了許多，“博兒，方大哥因我而死，可為父沒用，眼看著方大哥枉死將近二十年，卻連是誰害死方大哥都沒有查出來。你一定要替為父查出真相?！?

梁博想要說話，卻感覺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張著嘴，卻什么也說不了。他只有不斷用力地點頭。這一點頭，幾滴透明的液體便從他的臉上甩到梁速的身上。梁博往臉上一摸，這才發覺不知什么時候他已淚流滿面。

梁速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他仰著頭望向虛空，那里似乎也有個人在看著他。

“方大哥，我梁速對不起你，這就向你來親自賠罪……”

梁速聲音越來越低，說到后來，連近在咫尺的梁博也聽不見他是在說些什么。梁速微張著嘴，雙目仍直直盯著半空，但眼里已經沒有了絲毫生氣。

就在這時，倒在一旁，胸口被梁速長劍刺穿，原本梁博都以為已經死了的雷疾忽然伸手一把抓住梁博的大腿，竭盡全力嘶吼道：“你……你竟敢……背叛，你一定會……不得好死！”

話一說完，雷疾腦袋一歪，栽倒在地，再無動靜。

梁博剛才還沉浸在悲痛之中，現在經雷疾這一驚嚇，心里不由多了一份恐懼。

難道雷疾還有后手？

難道他還有其他同伙？

殺死梁速還不是他的全部目的？

越想下去，梁博越發覺得不寒而栗。他不禁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方菲。

方菲面上滿是哀傷，但她的眼神里似乎還夾雜著一分迷茫，似乎正在疑惑她之前所做的到底是對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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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府靈堂。

“賢侄，節哀順變?！蓖醪额^輕輕拍了拍梁博的肩膀，帶著自責的語氣嘆道，“想不到我晚來了一刻，就沒能見上梁兄最后一面?！?

梁博心里雖然厭煩王捕頭，但王捕頭畢竟是官家人，他就算心里再不爽，也不能趕人。梁博只好冷著臉點了點頭，接著問起孫管家的事：“不知王大人可有查出孫叔到底是被誰謀害的，我絕不相信孫叔會畏罪自殺?！?

王捕頭剛才對他說過，他之所以沒能及時趕上梁速和雷疾比劍，就是因為孫管家突然死在大牢里。他得知消息之后，一直在追查這件事。

“賢侄猜的沒錯。雖然目前還沒有什么線索，但孫管家死后，我絕對沒有派過人來梁府報信?！蓖醪额^沉聲道，“所以我可以肯定，是有人先對孫管家下毒，然后再冒充捕快上門報信，擾亂梁兄的心神，梁兄這才落敗的。要不然，以梁兄的武功斷不至于和雷疾同歸于盡?！?

梁博沉默地點了點頭。他對外只說梁速和雷疾比劍時同歸于盡，并沒有明說兩人交手的具體過程。

“雷疾要和梁兄比劍，下毒的人肯定不是他。這就說明他還有同伙。”王捕頭忽然面色一狠，厲聲道，“這些人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人，分明是不將我放在眼里。賢侄放心，我一定會盡快將這人揪出來，給你，給梁兄，還有孫管家一個交待。”

梁博只是嘆了口氣，就算王捕頭抓到人了又怎么樣，難道孫管家還能起死回生不成？

梁博忽然想起雷疾臨死前那充滿憤怒、不甘和疑惑的眼神，他知道，或許不用王捕頭動手，雷疾的同伙很快就會自己找上門來。

王捕頭見梁博一直不說話，只好無奈地和站在梁博身旁的方菲打個招呼，就此離開。

相比起幾天前，江湖人得知方菲被人綁架，消息才傳出不到半天，就有上百個江湖人涌進了梁府，其中更不乏少林的如止、武當的清風這樣的名門大派之人。今日追風劍客梁速和孫管家的白事可謂門可羅雀。除了王捕頭，梁博接待的人兩只手都數的過來。

今天可是九月十八，梁速和孫管家都已經過世三天了。

人走茶涼，梁博忍不住又是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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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清晨。

梁博正坐在桌前喝著粥，忽然看到方菲從門外走了進來。梁博手中動作一頓忍不住皺眉道：“你怎么還沒走？”

方菲一邊坐下一邊說道：“夫君這話可就奇怪了，奴可是梁家的兒媳婦，這里就是奴的家，奴為什么要走！”

梁博冷哼一聲，語帶惱怒：“拜你所賜，如今梁家就只剩我一個人，難道你還不滿意？”

方菲歪頭一笑：“夫君這話就錯了吧，如果說梁家只剩下一個人，那個人也該是奴才是。夫君可別忘了，你可不是真正的梁家少爺梁博！”

“你！”

梁博臉色一變，被方菲噎得說不出話來。他深吸一口氣，忍著怒氣問道：“你還想干什么？”

“夫君難道忘了，爹爹可是要夫君幫奴查出謀害先父的人都有誰。”

“我不是早就已經將父親留給我的線索都告訴你了嘛?！?

方菲笑容轉冷：“夫君莫不是當奴是傻瓜！奴可不相信爹爹暗中調查了二十年，就只查出一個萬通有嫌疑。再說，這個人奴早就有所懷疑，哪里還要夫君告知?！?

“夫君莫不是口是心非?！辈坏攘翰┓直?，方菲眼珠一轉，忽然靠近梁博，揶揄道：“夫君嘴上雖然在說要奴離開，其實心里卻生怕奴突然離去。要不然這桌上也不會準備兩幅碗筷。”

梁博臉色一僵，強辯道：“怎么可能！那碗筷都是吳媽準備的，和我有什么關系。”

方菲但笑不語，專心對付起桌上的菜肴。

其實方菲至少說對了一半。

梁博既希望方菲離開，又希望方菲能留下。

方菲武功高強，心思不明，再和她一起待下去，梁博生怕自己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梁博當然希望方菲盡快離開，這樣他就不用擔心有人往他飯菜里下毒，或者早上起來突然發現全身動彈不得。

但梁博又希望方菲能留下來。這倒不是因為短短幾天時間，梁博就愛上了方菲。事實上，對于方菲，梁博的心里百分之九十都是畏懼。

梁博之所以希望方菲能留下來，是因為他還清楚的記得雷疾臨死的模樣，還有雷疾說的話。

梁博望向遠處，明天，不知道又有什么在等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