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是一個沒有信念的人，她只是活著，每天睜開眼睛，還活著，她就活著。

所以，看到這熱血洋溢的隊列，顧盼的心緒輕易地被這種能量攝取，她長年積雪的眼睛，此時有一點異常明亮的光芒跳躍，一瞬不瞬地望著樓下的隊列。

沈涼風打從進了城門就被各種目光打量，有崇敬，有好奇，更多的是女子或嬌羞或熱烈的目光。

他跟在父親身后，已經盡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但還是被這些目光前前后后，仔仔細細地洗禮了一遍。

這其中一部分原因當然是沈涼風本身就是引人目光的人，還有一部分原因，一些如林笙歌顧盼一樣的千金和姑娘，自然是不耐煩和一群人擠在長街上，是以長街上商鋪二樓成了這些貴女千金們看熱鬧的好地方。

位置絕佳，視野極好，將這位曾經在天都城內風姿翩翩地小將軍看的背脊發毛。

沈涼風騎在馬上，一張俊臉看不出什么表情，其實心里早就后悔來接自己家這個愛出風頭的爹了，早趕一天不到，偏要趕到拜月禮這天。

沈大將軍心里此刻也有些后悔，想他這支夜行可千里的軍隊，已經在這長街被擁堵地龜行了半個時辰了。

天知道他此刻是多想盡快回府，他與他家夫人分別了這許久，如今眼看著離自家夫人不遠了，就是回不去，他都要害相思病了。

沈大將軍眼角斜斜地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兒子，哼，若不是夫人強令他一定要他帶著沈涼風在這長街上，行夠兩個時辰，他早就縱馬揚鞭奔回府上了。

他自己要娶媳婦，就害他爹不能見自己媳婦，果然養兒子是個賠本的買賣。

還不知道自己被爹娘給展覽了的沈涼風，此刻已近行至云霞閣，一直端正目視前方的沈涼風，鬼使神差地微微抬頭向云霞閣的方向看過去。

林笙歌探出大半個身子往樓下揮手，看到沈涼風看了過來，手里揮著手絹揮動的更厲害了。

顧千里倚著窗欞，單手拽著林笙歌后背的衣服，防止她一個趔趄再把自己給摔出去。

而沈涼風的注意力并沒有被林笙歌吸引，因為一抬頭，他的目光就定在顧盼眼中，挪不開眼了。

她一雙眼睛熠熠，閃動著他沒有見過的光芒。

沈涼風被顧盼眼中的光吸引，她好像是在看著他，又好像是在看著他身后浩浩蕩蕩的軍士，卻又好像誰都沒有看。

她的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不是沈涼風見過的任何一種眼神。

是一種站在一邊看著別人喧囂熱鬧，生機勃勃，心里也隱隱生出歡喜，可是只是看看，沒有一點奢求要去加入這種熱鬧中的心思，就仿佛不知道自己是可以參與進來的一樣，沒有一點怨懟，沒有一點羨慕。

像看一朵花開，因為自己不是一朵花，并不會因為自己不能開花難過，也不會去想，如果我也可以開花就好了。

沈涼風看著顧盼這樣的眼神，有些心驚。她不過十八歲，正是青春年少，為何會生出如此平淡的眼神？

一手拽著林笙歌的顧千里，另一只把玩著扇子的手，伸過來，用扇子敲了一下顧盼的腦袋。

顧盼收回目光轉頭看了一眼哥哥，有些茫然。

顧千里卻并沒有看她，只對著窗外已經行近的沈涼風甩開扇子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被顧千里這樣敲了一下，顧盼終于有了一點人氣，沒等她細想顧千里為什么突然敲她腦袋，林笙歌已經抓著她的手興奮道：“顧盼，顧盼，沈大哥在對我們笑呢，快看快看?！?

顧盼垂眸看去，正好看到沈涼風對著她們笑了一下。

不管他是在對著誰微笑，本著禮尚往來，顧盼也對著沈涼風淺淺一笑。

她這個笑容若是和旁邊笑如艷陽的林笙歌比，幾乎如蜻蜓點水一般淺淡，只是她同顧千里一樣，長了一雙眼尾微微上挑的鳳眼，些許表情便襯的一張臉生動活潑了起來。

沈涼風便有些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看錯了，她雖然比一般嫻靜的女子更添了幾分平靜，年紀總也不過才十七八歲，應該也不會露出那般讓人看了就覺得荒涼的眼神。

駿馬多走了幾步便過了云霞閣，沈涼風收回目光又恢復了目視前方的身姿，不知為何，卻又回頭看了一樣顧盼所在的方向。

顧盼也看到了沈涼風回頭，被沈涼風目光正正看到，顧盼覺得好像應該再向沈涼風打個招呼，于是她對著沈涼風嘴角上翹，瞇著眼睛又笑了一下。

沈涼風看到她的笑容，又再次確認了顧盼并無異樣，不覺間也展顏對顧盼笑了一下。

正站在云霞閣附近商鋪二樓的幾位姑娘瞬間就羞紅了臉，這沈小將軍是不是在對自己笑呀，這冷面將軍笑起來看的人心里小鹿亂撞呀，他回頭看的是不是自己啊，真是讓人有些忐忑啊。

顧盼看道沈涼風向她回以一笑，她便把她的笑容維持到了沈涼風轉過頭去。

看到沈涼風坐正身子，她收回笑容，剛松了一口氣，便聽到系統在自己腦袋里播報：“甜文系統之甜度增加10度，恭喜宿主。”

顧盼猛然有些愣愣地，這個意思是說剛剛自己刷到了甜度？就這樣刷到了沈涼風的甜度？是因為什么刷到的甜度？

顧盼有些不明所以?？墒撬幌蚰偷米。]有什么表情地接受了。

林笙歌也看到了沈涼風的笑容，她更加高興地向沈涼風揮了揮手，直到沈涼風轉過頭去。她才意猶未盡地收回了手。

靜下來后，她卻有些疑惑，沈涼風剛剛的笑容到底是對誰笑的。

她有些煩惱地看了看四周那些羞答答地女子，難道這些女子當中，有沈涼風的紅顏知己嗎？

沈涼風已經看不到了，林笙歌整個人松懈下來便有些蔫蔫地。

顧千里看著剛剛還興高采烈的林笙歌，這會子突然老實了，想必是不對勁，只是他也知道她為什么不對勁，所以對林笙歌的心不在焉不置可否，手里搖著扇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顧盼自己是個對凡事都不甚上心的人，并沒有發現林笙歌的不對勁。

平日熱鬧的人靜下來，顧盼平時話就不多，這會又分了些心思，在想剛剛刷到的甜度。

三個人心思各異，因明日便是拜月禮，顧盼和顧千里都是要去參加的，顧千里從剛剛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似乎也是不想多呆，三人便草草散了。

晚些時候，顧盼剛躺到床上，就聽到520道：“我錯過了什么，怎么你的甜度增加了10？”

顧盼道：“不知?！?

......

“那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我要休息了?！?

“額，你真是無趣。”

無趣就無趣吧，今天笑了太多次，她實在是有些累，就算不睡，她也要躺在床上去靜靜。

“茜草，你快些，哥哥和爹都在等著我了?！鳖櫯我辉绫卉绮莅丛阢~鏡前仔仔細細地上妝梳發，她被茜草來回折騰，心中已經有些無奈。

看到茜草拿了口脂正準備給她涂，有些嫌棄地道：“這口脂太紅了。”

茜草才不管顧盼的抱怨，道：“今日拜月禮，會有許多的名門閨秀參加，小姐自然是要好好裝扮一下?！?

她才不會告訴顧盼，老爺可是好好交代了要好好打扮小姐的。

雖然老爺心疼小姐，說要一輩子養著小姐，心里也是想小姐找到一個自己歡喜的人，疼她愛她，可以陪著小姐相伴終生的人。

今日的拜月禮，并不僅僅是中秋團圓佳節，要這些及笄后的貴女參加，也是為了皇室里的皇子們的婚事，老爺倒是對皇室沒有什么向往，只是也有許多名門公子，讓小姐結交結交也是好的呢。

說不定就有人發現小姐明珠蒙塵。

茜草終于停下了手里的動作，顧盼不太適應地往鏡子中打量著自己，總覺得鏡子中好像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