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視一圈，穆府該是全家出動，十幾人口，略微單薄。為首的中年男人一身黑袍，不怒自威的臉上帶著幾分滿意，看向她又隱含幾分復雜。

應該就是穆將軍了。

他身后左邊一貴婦人，著牡丹花色繡芙蓉絲百香長裙，雍容華貴，頭上簡單插了一支碧玉簪，外披白色披風。望著她淚目盈盈，激動又不想失態，臉上神情越發慈祥。

身份不言而喻。

右邊是一年紀看起來稍小的婦人，玫紅色鏤空金絲點蝶紋衣袍，面貌妖媚，露出一截雪白脖頸。方才見她下馬車儀態完美無缺時，眉眼飛速閃過一絲遺憾。

如今看著她也是笑意盈盈，露出幾絲親切之意。

腳下鍍了幾步，穆芊芊還未想好怎么與穆云開開口，來敘這十年分別之情。就見貴婦人捏了捏手絹，三步并兩步就來拉她的手。

“易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攥著她，貴婦人淚流滿面，：“當初都怪娘，若不是我貪睡讓下人帶你，你，你……”

無語哽咽，淚眼模糊。言語中的后悔又豈能將她日夜的惦念表達萬分之一。

穆芊芊聽赫連華說過，當初穆易之走失，這位穆夫人悲痛欲絕，欲要自盡。后來還是穆云開勸慰，卻也是抱著為女兒祈福的心思削發為尼。也就是近幾年，穆府沒落，穆夫人無奈歸家。

即使穆芊芊和他們并無血緣，但占著人家女兒的身份，若說一點觸動都沒有那是假的。

胳膊僵硬的抬起，為她擦去淚水：“娘......別哭了。”這個字，有多久未叫。久到它通過聲帶劃過嗓子好似刀尖剌過，生疏而刺痛。

貴婦一怔：“你叫我什么？”

“我......”

“你叫我娘了是不是！”婦人又要哭。

“行了！”穆云開大步走開，略帶斥責道：“在大街上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先進府。易之回來，是件大喜事。”后面聲音溫柔下來。

看穆芊芊一眼，隱含了然和滿意：“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對對對，易之先進府。昨日我叫人給你趕了幾身衣裳，還有你最喜歡的梨花木，還有........”貴婦人拽著穆芊芊就不舍得松手，她順從的扶著她走進府。

身后碧荷收拾了東西跟著。

“二夫人，你看他們!”

“不許多嘴，進府。”妖媚夫人整理了一下服飾，面帶笑容。

穆府雖然早年權勢滔天，但其實內部并不奢華無度。入府處流水花池，走廊雕刻精致，陽光下折射出一絲金色。

大廳地面鋪了地毯，六把碧玉椅擺放。暗色窗幔拂動，滿室梨花暗香。

穆云開坐于主位，穆夫人穆芊芊依次而坐。

碧玉無價，貴在夏時冰涼入骨，冬日赤腳在上也不會寒了身體。這一整座椅子全是碧玉，入座微涼，旋即竟是保持了溫熱。

下人魚貫而入，上了茶，立在一旁。

穆芊芊注意到這茶盞看起來精致無雙，金邊勾勒，花瓷玉器。茶葉有幾縷飄浮在上，卻是去年的龍井了。

見她呆呆看著茶杯，穆夫人心下一軟：“易之，可是許久未飲茶了？可惜今年家中沒法子給你買來最喜歡的.......”穆家落敗，不愁吃穿，但終究還是家族遲暮。

很多關系黨派，已經避之不及。

思及此，穆夫人眼圈發熱，低下頭輕輕啜泣。

“娘，不礙事。這些年我在外沒有您想的那么苦，你看我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嗎。”站起身，穆芊芊轉了一圈。

“是娘不好。”穆夫人擦了擦淚，將手絹系好：“想吃什么，娘去吩咐。不，不，娘親自盯著。”

似乎有什么無聲在心底流淌而過，暖了那顆冰封的心，穆芊芊也有幾分動情，感動道：“什么都好，哪里都比不上家中。”

“哎，哎，好，我這就去。”一步三回頭，穆夫人急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