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地上的人有了點翻轉身子的動靜。

“所以，秦黎陽，他們說的話你不必當真。他們若是說完覺得高興，就由著他們去吧。”

尹朵在黑暗中睜大著雙眼，她拼命去看，發覺自己的視線仍是漆黑一片。臉頰濕濕的，一直滑落到耳畔。

她想起大一暑假那個夜晚，陪著外婆擺夜攤，突然有兩個醉漢打架，她為了保護外婆，自個兒被推在了三輪車的沿邊，正好傷及了雙眼。

痛，苦，她都不怕。

她怕黑，她討厭黑。

黑了，這世界里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想開燈睡嗎？”

他的氣息就在面前，尹朵感覺自個兒的心頓然停了一秒。

“可是佑米...”

在東城時，她曾調了最暗的燈光在床頭，可是佑米對光的敏感度太強，她剛打開燈，佑米便翻來翻去要醒的樣子。

此刻，她還沒來得及拒絕。“啪”的一聲，秦黎陽大手一伸，暗開了她床前的臺燈，調到最暗。

“這樣可以嗎？”

他就在自己的眼前，原來夜間秦黎陽的目光異常的柔和。

“可以。”

“睡吧。明天一早你就會很忙。”

尹朵睡前，并不知道秦黎陽口中的“很忙”是什么樣的一個狀態。等到第二天，她一個上午在一批專業人士手中像個木偶一樣保養皮膚、妝發等等時，身體已是疲憊不行。

她是真佩服美發店里那些女明星，有時燙染一個頭發要花六七個小時。

早上醒來，她睜眼就發現秦黎陽和佑米都不在屋內，下樓一看，樓下正廳堆滿了彩禮，一大波好似婚慶公司的人忙忙碌碌地在屋里穿梭，分工合理相互不打擾。

但尹朵卻沒瞧見奶奶和張媽在家中的身影，就被造型師抓著去打扮。

中午簡單用了餐，服裝師幫她穿上高定中式金色邊刺繡秀禾服，尹朵看著落地鏡中被化妝師化得嬌羞客人的自己，有一瞬間不知是真是假。

外婆也換上了一身新的紅色旗袍，看上去精神不錯。

“朵朵，外婆終于看著你出嫁了。”

尹朵鼻頭一酸，握著董尋芳的手。如果今天這一幕可以了結外婆多年的心事，她是愿意把今日這場婚宴扮的體體面面的。

“秦太太，我向您簡單匯報接下來的流程安排。下午一點十八分秦總上門接親、拜堂，差不多三點左右攝影師陪同在周邊拍幾張外景，婚禮是五點二十八分正式開始。這時間安排，您這邊有什么需要變動的嗎？”

尹朵搖搖頭，昨晚到現在短短幾小時，秦黎陽已全面了解了這邊的婚宴習慣。

村里人鬧著外婆要喜糖，外婆擔心著等會兒秦家來接親時，鄉親們跟著去看熱鬧，交代尹朵和婚慶公司把二樓的婚房安排到樓下小臥室去。

等小臥房裝扮好婚禮的色彩，外頭有人大喊“秦家豪車到村口了”。

這一聲喊，外頭鞭炮開始噼里啪啦的響起，尹朵蓋著紅帕頭一人端坐在床上，周圍嘈雜的人聲、鞭炮聲漸漸成了背景雜音，她能清楚地聽見心臟每一下熱烈的跳動。

眾人涌進，各種花香中涌進那人獨有的香水味道。

她從喜帕下方，隱約瞄見秦黎陽半跪在地。

“尹朵，嫁給我。”

之后很多年，秦黎陽同尹朵說，那日初見紅蓋頭下嬌羞不敢看他的她，他的心那么多年來頭一次跳得快跳出嗓子眼。而尹朵笑著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