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治被他噎了一下，隨即吞吞吐吐道：“這不是人盡皆知的事實嗎？你要我如何拿證據，況且但凡是接觸過你了解你品行的都可以作證……”
“呵，你配說了解我的品行嗎？你是何人。”趙蕭城毫不留情地打斷他，“怪了，你作為我趙家的競爭對手，為何屢屢幫我二哥說話？”
“我……我只是看不下去你坐享漁翁之利、爭風頭說漂亮話的手段，實在齷齪！”
“夠了。”皇帝用手敲了敲桌子，冷冷打斷二人，原本在這寬的日子他不愿見到爭執，此時冰霜已經蔓延到臉上，“這里是王宮，不是菜市場，喜歡吵架便滾回去私下吵，別在這里丟人現眼。”
趙蕭城這才注意到周圍的賓客們都在看著他倆竊竊私語，雖然他不介意丟人，卻討厭圍觀者的妄自猜測，當即住了口。
“你二人爭吵，不過因為一個才能問題。也好，反正今天閑來無事，又本就是商人進宮互相交流談樂的日子，朕便給你一個機會好好證明自己，怎么樣？”皇帝靠到椅背上，拿扇子點了一下趙蕭城。
他點點頭：“謝陛下，那屬下便就目前最突出的西北災荒問題說說自己的看法吧。”
此話一出，在場一片唏噓。西北災荒問題已存在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前年開始，連年干旱，夏季滴雨不下，地方官數次請來巫師擺陣求雨，甚至暗地中連活人獻祭的法子都用上了，可就是沒用。再加上西北土地貧瘠，又多是前朝難民和流放的罪犯，治理欠缺，饑荒問題十分嚴重，數百名內務大臣的諫議都不奏效，他一個毛頭小子又能說出絲花來？
“屬下以為，西北地區主要因為地勢較高，再加上高山環繞，阻擋了水氣進入，這才導致連年高溫干旱。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將挨海一面的山移走，或是開拓，自然能夠改變當地氣候。”
皇帝咳嗽了一聲：“你還真提這等荒謬的方法？帝辛建鹿臺，始皇帝壓壯丁修長城，楊廣修繕大運河，雖說都是流芳后世的建筑，但對當時的百姓來說，無疑是暴君所為。這開山可比修建宮殿要困難得多，也是項難以短期內完成的大工程，等到山開了，西北百姓也該餓死了。你這法子可不算數。”
趙蕭城勾唇笑了：“屬下知曉。既然開山不得，那就只能先由燕京運糧運水過去，可這樣未免太過耗時耗力，屬下拙見，認為可以從曄川鑿河道引流至西京河南府，接著以馬車將糧食運送過去，這是最近的路線，而修河道只需月余便可。”
“你說的這些早就有人想到了，不過容易引黃河絕決堤，還是在上流的位置，如何行得通！”劉治冷聲道。
趙蕭城沒有看他，“不必連接黃河，只需來回的河道便可。屬下曾在幼時隨父親出航周游西洋，便見識過他們的港口和運河，與京杭大運河不同，他們的河道極窄，僅能通過貨船兩只，卻大大減少了占地面積，縮短了成本。如果我們可以效仿其中精髓，也可在短期內達成。若有需求，陛下大可要父親加大投入，相信為了國家，他還是樂于付出的。”
座下的賓客們略微交頭接耳，皇帝低頭思索，末了對服侍一旁的灝德小聲道：“記下他的策略，屆時上朝可供討論。”
往前大臣們不是沒有提過新修運河，卻不懂變通思路，只知道如何縮短距離與黃河相連，無非扯到所途經地方官府和居住地的問題，就大吵大嚷起來，生怕折損了自己的利益。
他贊許地看著殿下的少年，不禁點了點頭。只是如何修通下河堤，還需要商榷。
“不錯，或許是個好主意。這可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屬下不敢欺瞞，正是如此。”趙蕭城躬身行禮。
“劉治，你可還有什么好說的？”
趙蕭城一旁的紫衣青年憤憤地咬了咬牙，明顯不快地躬下身：“沒有了，屬下心服口服。”
“哈哈，好了，都回去坐吧。這場鬧劇也算結束了，大家繼續吃喝，不必拘謹。”皇帝擺擺手，誰知頭痛宿疾再起，眼前一片暈眩，差點暈倒在椅子上。
灝德見狀，連忙關切詢問。皇帝搖搖頭，不愿在眾人面前暴露自己頭疾，可連喝了兩杯熱茶后，依舊頻頻頭痛，他伸出一只手揉著太陽穴，微閉起眼睛小憩。
殿下恢復了一片觥籌交錯、飲酒作樂的場景，來助興活躍的樂師們琴藝高超，龍笙鳳管，絲竹管弦漫天樂音，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清律注意到父皇這一強撐的舉止，心里也忍不住擔憂起來，偏偏這里這么多外人，不好暴露軟肋，否則被有心之人記住了，將禍患無窮。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對采薇耳語幾句，便見她匆匆朝后房去了。
趙蕭城回到座位后，只端起面前的梨花釀，小抿了一口，便將那青瓷烤制的精致酒杯拿在手中把玩。他酒量一向不好，喝多了容易出事。
“今日，可算是謝謝二哥了。”良久，他才出聲道，身旁一直默默喝酒的趙瞿頓了頓，驚惑地扭頭看他：“四弟這是何意？”
他望著酒杯里自己的倒影，輕聲道：“謝二哥知道愚弟喜愛出風頭，便將這機會贈與我，還給我創造了在陛下面前表現的機遇，當然要感謝了。”
趙瞿的笑容凝在臉上：“……二哥本就不如你機靈，也不愿站起來丟人，如此，你若不出聲，趙家就沒有能回話的人了。”
“嗯……的確。”趙蕭城撇撇嘴，將酒杯放下，拈起一只羊排放進嘴中，也不再說話。
趙瞿看著他的側臉，臉上帶著笑，心里卻恨不得將這雜種一杖斃了。還明知故問想要套他話，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明明只是個賤妾生的雜種！
不過任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敵過身為嫡子的自己，今日出出風頭而已，便讓他開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