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第二日晨，春日陽光明媚。

今日正該他輪值去給皇帝送藥，行至殿門，卻被守衛攔下。這時側殿門中走出一位與他相識的帶班公公，踩著碎步而來笑著與他攀談，“原來是甘醫士，想必是來伺候圣上用藥的吧，唉，真是不趕巧，軍監的侯大人方才來了，眼下正與圣上議話呢……也算不準要說到什么時候。”

甘孟溫溫一笑，“不打緊，我就在這里候著吧。”

帶班公公見勸他不走倒也算了，便又從側殿門踩著碎步進去了。

過了半個時辰，這時殿門打開，走出一人。跟其后便是通傳的公公。

甘孟一看，此人身材高瘦目光精明，確果真是侯大人，便主動走上前行禮，“晚輩甘孟見過大人。”

侯大人一瞥，見是甘孟，手中端著藥盤，里面盛著幾顆藥丸，倒也還客氣，“原來是甘孟小兄弟，怕是來許久了吧，那便快進去吧，皇上還等著服藥，別耽誤了。”

甘孟點點頭，頷首微微一笑，便也不再多說，跟著通傳公公便進去了。

行至殿中，皇帝正低頭批閱奏章，一旁站著一人正是他的師父。

甘孟跪下行禮，“給皇上請安，給師父請安。”

公公細聲道：“皇上，甘醫士到了，是到服藥的時辰了……”

皇帝只是低低‘嗯’了聲并未從一堆奏折中抬頭看他，“把藥拿過來吧。”

公公便連忙從甘孟手中接過藥盤，又遞給皇帝一顆烏黑藥丸，“皇上，請服藥。”

皇帝依舊未抬頭，只是伸手接過，將藥丸放入嘴中嚼了嚼，皺眉沉聲道：“苦得很！”

公公又連忙遞上盤中一塊糕點，“皇上，去去苦味。”

皇帝這才抬頭一看，好在給了個笑容，接過團糕，笑道：“看來是長記性了！”

甘孟又俯身磕頭，道：“上次是小人疏忽大意，不敢不記！”

皇帝一笑，“罷了，記得就好，只是這藥怎么愈發苦了，難吃得很！”

一旁站著的王儀見狀連忙站出來，解釋道，“這次藥量加重了些，效果也會明顯些，皇上若是擔心，可找人來查，并無不好的效果。”

皇帝擺擺手，并不要他繼續解釋，“嗯，朕信你，朕吃了你這么久的‘玄御丸’，這精氣神是要比前些年好了不少……但這藥再好，也終究還是有它比不上的……”

王儀道：“這年頭剛一過便又放了一撥人出去，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皇上正直壯年，可過萬歲，不必憂心得不到此藥……”

“萬歲都是唬人的漂亮話，如今連你也學起他們那一套來了！”

王儀低眉，平日里威嚴一臉真誠，緩緩說道：“臣只是實話實說罷了，豈敢唬騙圣上……”這漂亮話雖然是假話，可比真話好聽許多，也有用許多。

越是漂亮話，就越要說得‘風輕云淡’，好似本就該如此，好似萬物之本律，語里氣越是肯定，或是越是淡然，就越能讓人相信。

奉承之話‘少奉承’，恭維之話‘少恭維’，漂亮話才足夠動聽。

這下，皇帝原本微微皺起的眉頭得以舒展，這就是漂亮話的效果……

“罷了，吃了藥朕就該小憩一會兒，你等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