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看著我！”白靈暗暗用出了狐光散影，眼中精光大盛。李嬤嬤抬頭，對上了白靈清澈的雙眼，瞬間覺得頭昏腦脹，腳步發虛。白靈忙撫著她，柔聲道：“李嬤嬤，你累了，回去歇著吧。”

白靈扶著李嬤嬤，轉身走回未央宮，將李嬤嬤交給宮中的女婢，一再叮囑，讓婢女扶著李嬤嬤回房歇息。又挑了一名侍衛統領，慎色道：“本宮現在要去刑場，你能否帶本宮前去？放心，本宮不會為難你，到了刑場外圍，你就可回來，本宮只是自己走過去會迷路而已。”

那侍衛統領如同李嬤嬤一般，頭一次遭遇主子如此客氣的詢問自己的意見。想了一會兒，便咬牙同意了。白靈贊賞地朝他微笑，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衛統領不卑不亢地答道：“小的沈君傲。”

白靈暗暗將這個名字記在了心上，以后，也許有用得著的時候。

穿過七萬八繞的回廊，以及一座座造型逼真的假山，一路上金碧輝煌的裝飾，仍是讓白靈看了個眼花繚亂。更不用說她懷里的小白兔了，若不是她牢牢抱著，暗暗抓住了小白兔的尾巴，只怕這家伙早就蹦跳著下地，到處亂竄了。

終于來到刑場外圍，白靈向侍衛微笑道謝，失意沈君傲先行離開，便自己帶著小白兔，穿過月亮形拱門，朝守在兩旁的侍衛道：“我有急事，要找皇上。”

侍衛知道此時最好不要發生任何意外，否則只怕自己小命不保。左右兩名士兵自然是舉起劍戟交叉，冷冰冰地道：“還請娘娘贖罪，沒有圣旨，娘娘不能擅自入內。”

白靈怒極，生氣起來，更如一個冰山美人：“本宮有重要的事情要啟奏皇上，你們若是敢耽誤了，到時候負責得起嗎？”冷哼一聲，唇畔慢慢勾勒出一抹淡笑。那笑容雖美，卻令人莫名地覺得頭皮發麻。白靈很少自稱“本宮”，特意抬出身份來，沒想到那兩名士兵對視一眼，仍是硬著頭皮歉意道：“對不起，娘娘，我們真的不能讓您進去，還請娘娘不要為難小的。”

“放肆！竟敢阻攔本宮的去路，你們活得不耐煩了嗎？”白靈柳眉倒豎，有意抬高聲音，冷冷地呵斥著。她懷中的小白兔似乎也被嚇了一跳。

遠處高大的石臺之上，東方毅整個人陷進了虎皮椅中。正輕搖著骨扇，帶笑看著刑場中間，此時忽然聽見吵鬧聲，不悅地側目，正欲發火，卻在話語即將出口的剎那，瞥清了那一抹白色身影。

她還真是不守宮規，不怕死啊！

東方毅的眸子變得有些清亮，他沉聲對立于左側的明川道：“傳旨，讓她進來。”

明川彎腰，恭敬地輕聲道：“是。”

一轉身，手中拂塵一揮，細尖的嗓音響起：“皇上有旨，傳靈妃覲見！”

白靈抱著小白兔，沒好氣地朝那兩名士兵冷哼一聲，這才面無表情地向正中央的那塊石臺走去。她也知道，兩名士兵是不得已，只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但她懷中的小白兔卻突然“咯咯”地口吐人語，輕笑起來，小聲道：“靈兒姐姐，剛才你那么兇的樣子，還真把我給嚇壞了。”

白靈也樂了，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發火呢。笑容慢慢地從自己唇邊漾開，恰在此時，接受到了一抹視線。她順著看過去，只見東方毅正以探究的眼神看著自己，頓時笑容又倏地消失不見。拍了拍懷中小白兔的頭，白靈惱道：“喂，蘇淺淺，你給我安分點！再亂說話，小心我讓人把你剝皮抽筋煮了燉湯喝！”

小白兔雖然明知白靈是嚇唬她，身子卻極其配合地哆嗦了一下，調皮地笑道：“知道啦，靈兒姐姐，我不說話了，我把嘴封起來。”

白靈又呵呵地笑了。

石臺之上，東方毅深邃的眼眸里有看不清的霧氣。望著從遠處徐徐走來的女子，他只覺得自己內心的煩躁，似乎在一瞬間出奇地平靜下來。

“參見皇上！”白靈抱著小白兔，行了個標準的宮廷妃子禮儀。雖然平時總是喊他東方毅，但眾多大臣面前，若不給他面子，也大呼小叫，只怕東方毅對自己再大度，也會忍不住動怒的。

東方毅暗暗贊許，點頭微笑道：“起來吧。”

白靈抬頭，又對上了東方毅微笑的雙目。他微笑的時候，其實很好看。那雙笑彎了的眼睛，如同夜間彎彎的月亮。白靈不由一怔。

東方毅伸出手去，示意她走上臺來：“靈兒，過來。”

白靈略一猶豫，便一手提著裙角，將另一只手交給了東方毅。借助東方毅用力一拉，躍上了主觀望臺，站到東方毅身邊，立即抽回了自己的手、

那雙手離開自己掌心的瞬間，東方毅心頭忽地掠過淡淡的惆悵。

但他很快理了理情緒，帶笑問道：“靈兒，你怎么會來這里？找朕有什么事么？”

白靈搖頭，微笑：“沒什么事。只是靈兒聽說，皇上在這里處罰人犯，所以很好奇，想知道皇上為什么處斬他們，他們又犯了什么罪惹惱了皇上？”

東方毅朝臺下怒了努嘴，道：“喏，看吧。”

白靈順著他的眼神，向臺下看去，這一看之下，頓時花容失色。

方才一路行來之時，整個刑場寂寂無聲，她只是低著頭與懷中的小白兔竊竊私語。此時抬頭看向刑場周圍，頓時被眼前所見到的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刑場大得出奇，足有十畝左右。便是建立一群宮殿也不小了。難怪白靈剛才沒有瞧見其他人，乃因那些文武大臣分立四圈，圍繞著刑場，人人肅穆而立，望著刑場中央。因為距離太遠，且眾人都屏息靜氣，遂偌大刑場，竟連一點聲音也無，顯得詭秘而怪異。

而刑場正中央的草地上，鮮血與人肉到處可見，一群禿鷹咕咕地吞噬著人肉，發出不詳的聲音。再稍遠一點的地方，是白森森的一條枯骨，看得出是一條腿骨，腿骨上還沾著猩紅的血跡，顯見得是剛才變成白骨的。白靈再極目遠眺，又相繼尋找到了另一條腿骨、兩條手骨，以及肋骨，分別四散在刑場各個方向。更令她觸目驚心的是，當她將視線移到一匹揚蹄的馬兒腳下，赫然正見一顆人頭咕嚕嚕地滾動著，那張臉上的血跡模糊了臉。

五匹馬靜靜立在刑場的草地上，或揚頭吐著鼻息，或低頭吃草，也有的在漫步。白靈收回了驚訝的目光，問身側的東方毅：“皇上，請問，這，這是怎么回事？”

東方毅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白靈的表情，只見她從平靜到驚訝，從驚訝到震驚，再到恐懼，爾后轉為憤怒，現在，她強壓下憤怒平靜地詢問自己，不像問話，更像問罪。東方毅心中一動，這么血腥的場面，就是那些見多了沙場戰死的老將軍，也驚懼不已，而身邊的這個女人，她是怎么能做到毫不恐懼的？東方毅壓下心中的好奇，淡淡地道：“他們罪有應當！”

白靈冷聲質問道：“噢？敢問皇上，他們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以至于皇上要如此懲罰他們？”

他們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近在邢臺腳下的幾個老臣，仍然聽得清晰無比。不敢置信地抬頭，再看白靈一臉凜然的聲色，那幾個老臣倒是心下暗自嘆服。只是，很顯而易見，這位新入宮的娘娘，一定不知道皇上的嗜血傳聞吧。老臣們搖頭，為白靈惋惜，惋惜她很快就要死了。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東方毅非但沒有動怒，反而笑瞇瞇地看著白靈，問：“他們玩忽職守，導致上萬百姓無家可歸，災民們食不果腹，露宿街頭。朕處罰的不對嗎？”

白靈無語。

東方毅見她不說話，又輕輕晃動手中的骨扇，慢條斯理地對身旁的明川道：“好了，把工部侍郎帶上來，準備行刑吧。”

工部侍郎？白靈腦袋一時沒轉過彎來，遂問道：“皇上，洪災跟工部侍郎又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