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澤的嘴角也有些抽搐，他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儀表不潔就敢來見自己的人了。

“帝君，容奴婢回去洗漱。”木魚川連忙道。離澤點頭：“你不是奴婢了，不容需要再這樣自稱了。”

木魚川在心里暗暗翻了個白眼，老子不還是得聽你的，還是出不去這座山嗎？這跟奴婢有什么區別？

不過心里雖然這樣想，明面上只能妥協。

“帝君，容小魚下去洗漱。”

然后木魚川連忙跑到水桶處，打了水，洗了兩下臉。然后有蹭蹭蹭的上樓，梳了發鬢，換了衣服，涂了點脂粉，才下來。

牙婆正在跟帝君匯報工作，就是她最近又研制出了什么什么藥劑，具有什么什么功效。離澤十分耐心的聽她講完了所有東西，才吩咐木魚川過來。

木魚川小心翼翼個跟上離澤的腳，只見離澤掏出了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走向被鎖封住的地牢的入口，打開鎖，拉開了石門。

入目是一段向下的臺階，燈火幽幽，令木魚川本能的恐懼起來。

霎時間，木魚川的腦子里涌出了大量自己聽過的腦補出來的鬼故事和靈異事件。

然后，她就更害怕進去了。

但是離澤并沒有因此而停下他不斷前進的步伐。

木魚川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下面沒有鬼，沒有鬼。

然后艱難的邁了幾步，走進了石門里。

石門被牙婆咣的一聲關上。

石門未關之前，木魚川因為覺得自己有退路而僅存的勇氣，現在徹底消散了。

這段臺階極長，木魚川扶著墻，努力的跟上離澤的腳步。

她覺得自己好像對這種幽暗的環境有一種天生的恐懼感。如果離澤是個身份普通的人的話，她早就不顧一切去抱他大腿了。

終于，這段下行的臺階結束，木魚川看到了更加幽深的一段路。

不僅長，周圍還有上鎖的牢房，里面之前不知道關過了什么東西，反正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腥味。

混雜了鐵與血的腥味。

我的西王母娘娘啊，這是真的嚇人！

木魚川也不顧什么自己前面走的可是北海帝君這樣的大人物，直接一路小跑，緊緊的跟在離澤身后。目光也不亂瞟了，死死盯著離澤的鞋跟。

離澤覺得自己身后的人有些怪異，他略微一回頭就看到了，哈著腰，滿臉汗珠，唇色慘白，手還在抖，跟屁蟲一樣的木魚川。

不過他沒有阻止木魚川這樣的行為，他可以感覺到這個人，真的很害怕。

離澤轉頭看了看空蕩蕩的牢籠，心里有些奇怪。

這地牢里面什么都沒關呢，她在怕什么？等一下還要見到真正的怪人的，到時候這個人......還不得怕死？

走了一刻鐘，前面的牢房就寬大了許多，道路也開始呈魚骨裝散開，偶爾還會有暗衛來回巡邏走動。

木魚川看到了點人氣，這才直起腰板走路。

地牢里牢多犯人少，木魚川一路上看見了兩個。一個是文弱書生，只不過眼部一圈紫色的眼圈，當他看到木魚川時，像是豹子一樣竄起，枯柴一樣的手不停的伸出欄桿，想要抓住木魚川胳膊。

他的嘴里還留著黃色惡臭唾液，眼里也充滿了黃色。

木魚川對這個倒不怎么害怕，只是覺得十分惡心。

第二個是個野牛精，已經被打回原型，關在籠子里，時不時撩撩蹄子。也不理人，只是面朝墻站著。

最后，離澤帶著木魚川來到了一扇鐵門前，木魚川可以依稀聽到里面鬼哭狼叫的聲音。

離澤一抬手，鐵門帶著刺耳的聲音打開。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帶著腐臭氣撲面而來，弄得木魚川甚至想低頭去嘔。

事實上她也這么做了，她捂著嘴直接干嘔了起來。

相比于外面地牢的冷冷清清，這里簡直就是人滿為患。

蛇尾人身的、馬身人面的、牛身人面的。

躺著的、趴著的、坐著的、站著的、罵人的、打架的。

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

幾個兇神惡煞的侍衛拿著刀，舉著鐵棒不停的敲打欄桿，示意他們安靜下來。

但是成效微弱，該罵罵咧咧的還在罵罵咧咧，該打架的照常打架。

總之一片混亂。

直到前幾個牢房里的半人半獸看到了離澤這尊大佛，瞬時間安靜了下來，后面牢房里的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兒，一轉頭看見北海帝君這尊瘟神站在門口，也都閉上了嘴。

偌大的牢房終于安靜了下來。木魚川也勉強適應了這里難聞的氣味，只是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個北海帝君不會是想把她關到這里吧？

不會的，不會的。木魚川搖搖頭，想把自己心里這個不好的念頭甩出去。

“屬下參見帝君，帝君，那個人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光著上身，手里拿著鐵棒的侍衛上前道。木魚川被他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離澤點了下頭，那個侍衛就很自覺地帶路了。“跟上。”離澤還很貼心的轉頭吩咐木魚川。

主子發話了，木魚川只能卑微的跟在后面。那些半人半獸看到她，兩眼放光，有些還甚至討論起來木魚川的肉到底好不好吃。

“閉嘴！”兇神惡煞的侍衛們又重新開始工作起來，鐵棒的敲擊聲讓整座牢籠籠罩在咚咚聲中。

帶路的侍衛把兩人帶到了一處隔離的房間內，房間中間有一張臺子，臺子上綁了一個蛇人。和外面那些蛇人不同的是，這位蛇人穿著上衣，那件上衣還是棉布料子，脖子上帶著一串石頭項鏈。下半身蛇身鱗片為暗紅色，在燈火下閃著光澤。蛇人為男性，身材較瘦，但是也緊實勻稱。他的雙眼睜開一條縫，里面露出蛇人特有的暗黃色雙眸，嘴唇呈青紫色，已經干涸裂紋。

“參見北海帝君。”那個蛇人在臺子上有氣無力的道，語氣里滿是嘲諷。

木魚川總覺著這些人應該是這個物種自己在哪里見過，半人半獸，不就是......獸王！北荒之戰。木魚川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離澤，正巧離澤也看著她，那目光仿佛在說，你的反射弧也太長了吧？？

幾百年前的北荒之戰木魚川并沒有參加，但是她卻知道，去了十萬天兵天將，然后又去了十萬，最后回來了一萬多一點。

就是眼前這個種族，在北荒挑起戰爭，讓數萬天兵葬身異鄉。如今獸王卷土重來，意欲何為？

木魚川也基本猜到了，離澤今天帶自己來的目的，就是，讀取這個蛇人的記憶。

“你要讀取到他為什么會再次出現在北荒的目的，時間可能是，兩個月前。”離澤開口道。木魚川點了點頭，在自己已經沒有傷口的手指上再次劃出一道口子。豆粒大的血珠溢了出來，木魚川將血珠點在蛇人緊閉的嘴上。

蛇人并沒有張開嘴的意思，只是緊緊閉著。帶路侍衛很自覺地擺開了蛇人的嘴，蛇人滿口發黃的尖牙裸露了出來。木魚川變出了些水珠，將血珠送入蛇人口中。然后輕輕的道：“睡吧。”

離澤聽到這一聲“睡吧”眉頭忽然皺起，似乎像是回憶了起什么。

然后木魚川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看著離澤和侍衛兩人。離澤示意侍衛出去，自己坐到旁邊的凳子上問道：“你不能帶我到他的夢境中嗎？”

木魚川搖頭：“屬下還未練習。”離澤掩飾住失望的神色：“明日我會派兩人專供你練習所用。”木魚川嘖了嘖舌：“謝帝君。”

然后木魚川閉上眼睛，進入了蛇人的夢境。

入眼是被皚皚白雪覆蓋的森林，樹木高大，夜色漆黑，樹葉密得讓人連天空一角都看不到。萬籟俱靜，更顯得這座寂靜的森林神秘莫測。森林里彌漫著飄忽不定的白霧，白霧散發著一種謎一般的花香。

這種花香雖然不濃，但卻十足的讓木魚川感覺到反胃。

木魚川護住蠟燭，四處照照。這森林不知有什么魔力，就連蠟燭能照亮的范圍都少了一圈。

腳下的雪踩的吱吱作響，但是人木魚川卻沒有看到一個。

她進入夢境的時候，肯定會在做夢者附近出現。但是，夜色降低了木魚川的目力范圍，徹底把木魚川變成了一個有著明亮雙眼的瞎子。

木魚川決定主動出擊，她小心翼翼的捂著手上的蠟燭，往手上呼了口熱氣，然后在自己身上變出點裘襖之類的保暖衣物，顫顫巍巍的點燈找人。

走了幾步，木魚川就看到雪地上累似蛇扭動滑行痕跡。

木魚川小心翼翼的跟隨著這個痕跡，來到了一處空地。

空地上滿是人類活動過的痕跡，剛剛熄滅的營火，還有架在上面烤肉。

像是剛剛緊急撤離了一般，木魚川看著地上紛亂的腳印，百思不得其解。

這兒應該是蛇人的聚居地，但是他們為什么要逃走呢？

忽然木魚川聽到身后的雪地穿來嘎吱嘎吱的聲音。仔細聽還能聽到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木魚川慢慢轉過頭......

我去！我的西王母娘娘！

木魚川連忙再那顆留著腐液，眼珠爆出的臉湊到她面前之前吹熄了蠟燭。

“呼！”

木魚川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臺子上的蛇人還在沉睡。離澤被木魚川嚇了一跳，木魚川進入夢境的時間連半刻鐘都未到。

離澤站起身，走到木魚川面前，卻看到木魚川的表情像是劫后逃生了一般，豆粒大的汗珠從她的額角滾落。

“如何？”離澤心里有些疑惑，但是面上卻仍然風情云淡。

木魚川使勁的吸了幾口空氣，神色慌張。“帝君，北荒存在的不止獸族，還有一個未知的種族。”

離澤蹙了蹙眉頭：“未知種族？”木魚川給他描述了自己在夢境中經歷的事情。

木魚川的話使離澤臉色越發嚴肅。

“你可否再進入他的記憶？”

木魚川點頭，再次劃破自己的手，將血液滴落在蛇人嘴里。

“睡吧。”

只不過這回離澤沒有坐下，而是站在沉睡過去的木魚川面前，神色暗暗。

不知為何，離澤總覺得木魚川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不是這張臉，而是她說話的方式。

再次進入那片暗無天日的森林，木魚川這次看到了蛇人。

現在蛇人還未逃走，篝火冉冉，木魚川看到那個臺子上的蛇人捂著肩膀，穿梭在其他蛇人之間。

蛇人們有說有笑，小蛇人在篝火旁拍手玩樂。還有女蛇人拿著小刀，將烤好的烤肉切片，遞給小蛇人。

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合家歡的景象。木魚川完全聯想不到牢里那些瘋了一樣的蛇人。

忽然木魚川看到遠處，有蛇人快速的奔來。他的蛇身在地上瘋狂的擺動，甚至快到留下了殘影。

“死尸來了！大家快跑！”那個蛇喊道。

所有蛇人先是一怔，然后迅速的滅火，強壯的男子撈起孩子，所有蛇人連忙逃竄。留下了在上次夢境中木魚川所看到的場景。

又等了一會兒，木魚川便看到遠處有幾個身形踉蹌的人慢慢向蛇人營地走來。

走到近處，木魚川看到了他們的身形，三個是兩腳著地，一個是四腳著地。

再走近些，哦，原來是三個人一匹馬。

只不過這三人一馬十分怪異，走路姿勢就像是人被打斷了腿馬被砍掉了蹄。

木魚川心里還保留著他們之前給自己的驚嚇，她深吸一口氣，命令領頭的人到自己跟前來。

然后就變成兩人一馬繼續走向營地，另一個像是喝了假酒一樣，忽然橫著走道，來到了木魚川前面。

木魚川命令他停下，然后永燭火湊近他仔細觀察。

首先，這是一位女子，左一半臉留著腐液，眼球爆出，另一半臉保存完好，眼眶子里面的眼珠子還嫩滴溜溜的打轉。

她的身子也是，左半身子已經腐爛的差不多了，只有幾片布片掛在骨架子上。另一半身子保存完整，身上的衣服凍的極硬，手上還帶著一枚黃金戒指。

女尸雙腳保存完好，腳上還穿著鞋子。

木魚川現在已經完全可以承受這種恐怖級別，她把燭火移到女尸完好的那半臉上仔細觀察。

保存完好的那半臉，睫毛上掛著冰碴，女尸的眼睛是失去了光澤的黑色，嘴唇上還有殘留的脂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