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青苑王妃濟困頓 上書房皇子論興衰
- 紫垣夢
- 紫竹弄雨
- 7715字
- 2019-08-13 22:03:36
和嬪道:“何必著急呢,此事慢慢再做盤算。”
和嬪來到此處,不免時而想起胤禛。想他定是恨透自己,抑或是娶了司齡,和諧美好,早已將自己忘到九霄云外,抑或自己對他而言,從未放入心中。想那司齡是何等樣的女子,竟有如此好命,白白阻礙其中,害成自己這樣,不由對司齡又妒又恨。
一天繁泠進宮探視良妃,事了便去看望和嬪。只見處所荒僻,野雀成群,待見了素瑩,見其衣著簡素,用度差池。所使喚的太監,只有幾個老邁昏聵不濟事之人。繁泠只得裝作不在意,將素瑩端過來的吃食,勉強咽了幾口道:“我去求汗阿瑪放你出去吧。”
素瑩道:“萬萬不可,如今八貝勒甚得皇上歡心,若你前去求情,萬一皇上震怒,豈不是帶累了八貝勒的前程;你放心,皇上是最寬宏大量的,過些時候自然會放我出去,你不可急于一時。”
繁泠嘆道:“雖然這樣說,這皇宮里頭到底是一個禍福不定的地方,我本想至多不過是不被皇上眷顧,衣食總該無憂,誰知竟會這樣。我如今甚是后悔,當初不該薦你進來。”
素瑩道:“與你而言原是做了一件好事,怪只怪姐姐沒有智算罷了。”
繁泠又道:“你如今定是銀子不夠使,我也沒有想到你這里如此簡陋,只是我今天沒有帶進來錢,改天我再送過來吧。”
素瑩道:“我家原本也不是大富大貴,你看著不像,我倒還能忍耐。從今往后,你千萬別再過來了,更不可以給我銀錢。因為這一次皇上疑惑我干預朝政,才得罪了皇上,若是皇上知道你我還有往來,就更不能分辨清楚了;再則佟妃娘娘定會為我求情,我們不可再亂生枝節。”
繁泠只得將自己手上所戴螭龍玉環一只,佛蓮金鎦一枚卸下來道:“這些是我隨便戴的無關緊要的首飾,你讓他們帶出去換了錢花。”強要素瑩收下以后,又細細叮囑一番,方才去了。
一時宮中太監來交瓷器,和嬪便拿著冊子對照點數,又指示眾人擺放。和嬪問道:“為何這一次交了這么多,皇上不留一些嗎?”
太監道:“皇上留了一些心愛的,這些想是皇上不大喜歡,留著賞人的,娘娘若是點好了,就請蓋上印章。聽說過幾個月還有一批紛彩,娘娘這里可還有地方嗎?”
和嬪道:“地方多著呢,我先叫他們挪移出來一片地方。”和嬪見其中也有從主殿撤下來的舊瓷,便查看年代,指示小太監相應擺放。
茜菂指著一只碟子道:“這一只顏色奇怪,又不太圓,怪不得皇上不喜歡呢。”
和嬪翻閱冊子,又小心地舉起盤底,只見寫著:“大明正德年制”。和嬪放好那只瓷盤,微笑道:“這可是好貨呢,這位正德皇帝,可是明朝最有趣的皇帝,凡事都要別出心裁,人人都說他沒正形,我倒覺得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好人。只是他太過貪玩,沒有將聰明全用在做皇帝上。你看這上面的字和花紋,是芳汐國的。”
茜菂問道:“娘娘莫非能看懂芳汐國的字?”
和嬪笑道:“我哪里看得懂,冊子里面都寫了。”接著茜菂便纏著和嬪,要聽正德皇帝的故事。
翻飛挺落葉初開,悵怏難禁獨倚欄。兩地西風人夢隔,一天涼雨雁聲寒。
驚秋剪燭吟新句,把酒論文憶舊歡。辜負此時曾有約,桂花香好不同看。
胤禛在心中,時時牽掛著素瑩,難以忘懷。常青此時與宮中太監有了交往,打聽到一言半語,便悄悄告訴胤禛。常青說道:“娘娘不知道何故,搬到天青苑四五年了,聽說那里離冷宮很近的,我問他們是不是娘娘得罪了皇上,他們也說不清楚。”
胤禛道:“你難道特特去問,豈不令人生疑?”
常青道:“不打緊,宮里頭每個娘娘,他們都談論的到,我裝的好,他們并沒有懷疑。”胤禛聽了,不知為何,心里頭有些高興。
胤禛道:“聽說宮里的娘娘們,為了爭寵,奇計百出,想必她就算一時得罪了皇上,也會想辦法自救的。”
常青道:“如今倒有個機會,可以見娘娘一面。”
胤禛道:“我見她作甚?”
常青笑道:“爺與其每天看那副鐲子,不如去見個真人,豈不更好。過段時日便是太后千秋,都要進宮去賀壽。聽說宮里頭受罰的人,不許出來見人,爺正好可以去那里找她。”胤禛糾結了幾天,便決心去見她。
胤禛想起幼時,皇父送給諸皇子一些西洋玩具,胤禛見內里有個瓷娃娃,綠色的裙子像個燈籠,袖子像兩只喇叭,對著胤禛甜甜的笑著,胤禛十分喜歡,便帶回宮里。第二天皇貴妃問道:“胤禛,聽嬤嬤說你昨天挑了一個西洋的瓷美……瓷娃娃,這恐怕不好,男孩子該挑些別的玩具才是,這些個應該是女孩子玩的,娃娃呢?”
胤禛從袖筒里面小心地取出來,皇貴妃說道:“怎么能揣著這個到處跑,若是跌一跤劃破了自己可不得了!快給我吧……這西洋玩具不妥當,這女娃娃的領子……還有這腰身,也束的太緊了。唉,我這里還有許多新的玩具,刀啊槍的都有,別要這個瓷娃娃了吧。”
胤禛道:“額涅,我能不能不要別的,只要這個瓷娃娃。”
皇貴妃將胤禛拉到懷里,撫著他的頭道:“胤禛,你要記住,你是個皇子,一舉一動都不可粗心,你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別人都會記在心里,不要為了一件東西,叫別人小看了你,你再長大一些,就會明白的。”
胤禛是極為聽額涅的話的,只得依依不舍地交出那個娃娃。皇貴妃將她安置在乾清宮博古架的高處,只是胤禛一有機會,總會偷偷地去看她……
和嬪正在凌微池邊踱步,忽見山石后面轉出一個人來,一時愣了,想要拔足逃走,身子卻十分僵硬,頭頂嗡嗡作響,心中亂麻成團,只得強做鎮定,又覺得自己衣衫陳陋,不由暗暗在帕子下面撫了又撫。
那常青見了茜菂,二人十分高興,便攜手去一邊遠處嘀嘀咕咕。
常青笑道:“幾年不見,你倒長成大閨女了。”
茜菂突然不語,只是定定地盯著常青看。常青道:“干嘛這樣看著我,我臉上有花不成?”
茜菂道:“你家王爺當年騙了我家小姐,你也騙了我。”
常青道:“我何曾騙過你來?至于我家王爺,生在皇帝家,自有他的難處,這也怨不得他的……”
茜菂打斷他道:“是,這也怨不得你們,想是我自己騙自己吧……”
和嬪見那人幾年不見,仍舊與自己夢中所見一般無二,只是面上添了些冷峻蒼涼,眼中似有一團烈火,將自己的魂魄直燒起來,和嬪此時解讀為“憤恨”。
胤禛見數年不見,她已年過花信,稚氣全脫,見到自己,臉上又紅又白,眼中既愧且慌,便已將她的心事讀遍。胤禛過去行禮道:“和嬪娘娘有禮。”
和嬪聽到這樣稱呼,淚水幾乎要掉下來,忙看著湖水,強忍了回去。半晌無語,胤禛見和嬪穿了一件湖色水仙紋繡的罩衫,只是顏色已經舊了,頭上只帶了一朵小小的紫玉芙蕖,更顯得“梨花一樹人如削”,不由心疼,只得問候道:“娘娘一向可好。”
和嬪道:“我很好。”
胤禛道:“自從那一年娘娘的馬車絕塵而去,竟然再也不曾見過。”
和嬪道:“如今名位已定,再見便不合適。”
胤禛道:“宮中雖好,自然也有溝溝畔畔,還請娘娘善自珍重。”
和嬪道:“我不過一時來到這里,是奉旨編修瓷譜,待編好以后,皇上自然召我回去。雖則我如今衣著寒陋,你也不必見笑,待我想個法子,自然能再得皇上的歡心。”
胤禛不由說道:“如此就失了你的本性了!”
和嬪笑道:“你與我相處不長,如何知道我的好壞?我的本性便是如此,我原就喜歡這宮里頭的榮華富貴,只不過追逐不得法,一時弄傷了翅膀而已……”
胤禛道:“你真的已經忘卻了前塵往事?”
和嬪怒道:“你知不知道你來見我,又對我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犯了……犯了目無君父的大罪,你且好好做你的皇子,再不可胡亂越禮!”
和嬪怕胤禛看到自己的臉,連茜菂也顧不上叫,急急轉身去了。
胤禛想自己竟如此愚笨,很多話還沒有出口,竟然就談僵了,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忙叫來茜菂問了一番,茜菂將娘娘在宮中遭遇,說了一遍,有些她也說不清楚。胤禛聽了,更加心痛。
胤禛照例上壽行禮,做完了這些,康熙卻特意留下他,囑咐他去辦一件事,康熙道:“川陜總督華顯上折子說:甘肅土地貧瘠,軍中草豆不能就地收購,因此十年來戶部發放銀兩,令他們自行購買,其中積弊頗深。上至戶部,下至地方,已然連成一線,比如一石(dan)黃豆采購價應為一兩的,都做二兩報銷,一捆草應為五厘銀子的,竟有按三分銀子報銷的。且各地軍中皆有此事,都統協領等亦有染指其中者。
自我自繼位以來,打三藩,打臺灣,打羅剎國,打格爾丹,如今總算消停消停。雖然疆域穩固,確實也花了不少銀子,如今是應該好好算一算,恐怕有人就中漁利,都算在軍需頭上。你前頭曾經上過一個折子,述說戶部銀兩往來弊端,希望有所厘清。你既有此想法甚好,如今定要派些雷厲風行之人才是,胤祥性子說一不二,我就將此事交與你二人,我明日自會傳旨。”
胤禛大喜,心想這正是顯露才干之際,何況又是十三弟脅從,心中更喜。康熙道:“無論何人,有胡亂報賬的,一例上繳,私吞國用,肥了他們,是何道理?更有巨帳不清,攬權私用的,不論是誰,一律法辦,難道他還能大過明珠索額圖去不成?”胤禛便領旨而去,自與十三弟去商議。
佟妃撿恰當之時,便悄悄來勸說和嬪道:“如今年關將至,我想在樹上做一些帶葉壽桃,各色小葫蘆,好讓皇上賞玩。宮中又要書寫對聯,這個機會甚好。你不妨用心擬幾副對聯書寫出來,我去掛在皇上必經之處,皇上定會詢問,過后我再尋機說些和緩的話,皇上的心意也就轉了,這事一定成的!”
佟妃說完,不由得意拍手。和嬪卻道:“娘娘的心意我如何不知,只是皇上恨我便是讀書太多,如今寫了對聯,依舊是文字弄巧。大過年的,一旦惹起皇上惱怒,那就適得其反了。”
佟妃道:“皇上怎么會恨你讀書多呢?我記得有一次皇上說你是‘書呆心性’,可見皇上并未深怨你,只不過當你是個孩子而已,又怎么會與你長久置氣呢?”
和嬪道:“此事不宜著急,皇上如今怒氣未消,見我依舊會勾起舊事,不如等一些事情變淡之后,再慢慢回轉方好。再則與皇上隔得遠了久了,皇上見了我才會有憐惜之心。”
佟妃道:“你說的竟有些道理,只是這里比起六宮之內到底艱苦,如此我每月添些銀子給你,使你不至于過于困頓。”
和嬪道:“娘娘不可如此,皇上發配我來此處,原就是要我受些艱苦磨煉,以示懲戒之意。娘娘若是添了,違逆了皇上的心意,若是皇上知道,定會惱怒娘娘。至于制作賞玩之物,亦是妾應盡的本份,明個就差茜菂向娘娘討要樣子,再領取紙張來做就是了。”佟妃想了想,只得作罷。
和嬪哄走佟妃,不由思襯起來,自從到了瓷宮,人煙稀少,反合了自己心意,此處甚好,自己可以隨意馭馳思緒。和嬪想自己的這些思緒,甚為可駭,卻無意斷絕。和妃又想佟妃之言,原來自己果然是個呆子,不由更加憤恨。
這一日上書房內,幾位年幼的皇子正在讀書,忽然太子駕臨。眾人起身向太子行禮,太子揮揮手,命師傅張英免禮,又令眾弟歸坐。
太子道:“如今政務繁忙,我也有許久未來過上書房了,特來與張師傅參詳一二。”
張英道:“太子學問卓著,經綸有成,若太子弘語一論,臣惟有聆聽之份。”
胤礽笑道:“論經史本無上下之分,只為辯得清晰明白,不知道今日要講解的是何文章?”
張英答道:“昨日給小阿哥們注釋了《過秦論》,今日要他們講出自己的見解。”
胤礽道:“辭賦倒好,比經史淺顯易懂,又可以領略前人之文章妙華,增進自己的筆觸,正合于諸位幼弟。”
張英道:“經史學論小阿哥們已經學了不少,所解義理亦有一二可觀之處。”
胤礽道:“甚好甚好,胤衸,聽聞你才論非凡,頗有見地,就由你先說說《過秦論》如何?”
胤衸道:“太子哥哥還沒有講,做弟弟的怎么好先開口呢?”
胤礽道:“無妨無妨,你就當是做哥哥的來考量你的學問就好。”
胤衸道:“如此臣弟就說一點自己的愚見,賈誼寫《過秦論》,是因為漢帝想要營造宮室,賈誼覺得秦朝就是毀于大興土木,所以寫下這篇文章來勸諫皇帝。先時師傅們也曾注解過《阿房宮賦》,這兩篇文章是異曲同工。賈誼論述秦朝施行暴政,杜牧論述秦朝從六國掠奪財物,這些都不符合儒家施行仁義,愛惜民力的主張。所以自從漢朝以來,君王都要以仁德治理天下。汗阿瑪每年都要擇一部分州縣免除他們的賦稅,這就是圣人說過的‘分人以財謂之惠’的仁政。”
胤衸說完,眾人頷首,胤礽道:“說的不錯,只是儒家義理,不可拘泥,且后儒的注解,未必符合先圣的原意。國之經濟,在于聚財,亦不可全都分了出去,使得國窮民富。比如宋朝,百姓雖然富足,朝廷卻發不出官餉兵餉;明朝,錢財都在富豪手中,皇帝卻不能調用,國家缺了錢,如何抵御外敵?隋煬帝雖然無道,也要聚財才能修出來運河,今日之漕運,可謂是他的一件功勞,不可堙沒;再則民間也不可以積財過多,商君說過:‘民貧方期國之賞賜,為之終日碌碌,無暇它顧。’常有巨富如鯨吞虎噬,猶嫌不足,更希圖力鉗國脈。他們手里錢多,一遇變化,財物為亂黨所奪,終究是國之禍患。如今國中,總以鹽商最富,他們的錢財,如不經常敲打使用,殊無益處。故此每到有事,定要讓他們捐獻了才是,如此也是為了他們著想。”
胤衸道:“《過秦論》所說,陳生吳光作亂,只不過用的是鋤頭而已,歷朝作亂,多是因為人主奢侈好貨,消耗財物不厭其多,以致耕者無田,不能糊口所致,這才是朝廷最該防范的吧。”
胤礽笑道:“胤衸可見過生火?這些農夫作亂,有幾個成事的,只不過是個火線引子,最終成事,還需要大把錢財購買柴薪。是以能建國之人,多是貴胄之后。比如項羽能夠起兵,足以說明始皇并未將六國之力削盡,那陳生吳光起了頭,終被項羽這樣的貴公子得了利。”胤衸道:“如此說來,治國之道,不可使富者愈富,窮者愈窮才是。”
胤礽道:“說的不錯!這樣深刻的道理,以你這樣小小的年紀能夠悟到,的確不凡,將來可以好好地輔佐我一番了!”
張英暗想:太子雖所言有乖,不大合于儒道,倒也學量匪淺,只是做事為何不知避忌呢?前次在御舟之上,陳鵬年險些獲罪,恐怕是噶禮挾機報復,而敢在御床之上做手腳的,非御前之人不可。聽聞他近來派出自己的親信,皆是陰邪小人,去往地方,搜羅財貨美色,稍不如意,便在皇父面前饞毀;又視六部事務為生財之道,隨意干涉,以致六卿煩難,皇帝不悅,風聲愈加不雅,且都是他那漸次長大的弟弟們在議論,看起來這朝廷難免有一番起伏。
胤礽道:“不知諸位幼弟習字如何?”于是大家至案上一一書寫起來,太子先書了幾行,但見秀雅飄逸,人皆稱贊。
胤衸亦寫了,胤礽嘆道:“弟弟這字體仙格迥異,我竟學不來的。”
胤衸笑道:“臣弟的字,自己覺得有些幼稚了,得空還想同二哥學習畫藝呢。”
胤礽笑道:“我也不過是隨便畫兩筆而已,若論畫藝,自然是找十三弟學去,何故‘退而求其次’呢?”
張英暗想:胤礽的字似有飛浮之感,可見其情愈加浮躁了;而胤衸之字竟似半分煙火氣也無,恐非凡間之人,于是道:“年下時宮里賞了扇面出來,臣等品論,諸位年長皇子的書法可媲美歷代大家了。”
胤礽笑道:“汗阿瑪說這里面老四的字寫得最好,至于老八,你們又被哄了,恐怕是門客幫他寫的,他的字一向不成的。”
這里太子老師張英,見太子頗不成器,又被人引向邪惡,多番勸說無效,只得將所聞之事,打算密奏康熙。兒子廷玉便道:“太子放縱難收,父子之情不堪消磨,保不住將來如何。到時候難免追究帝師之責,不如慢慢推了此事。”張英稱是。
康熙打開密折一看,不由吃驚,早聞太子誤入男風之好,先時不過以為是一時沉迷,也曾加以敲擊。太子亦有悔過之心,誰知竟是假的!康熙先前想太子所豢,不過倡優之流,可是如今太子親近的是什么人呢?御膳的廚子,茶房的伙計,口味清奇,可謂曠古。想這些人,不過是下等奴才,太子居然甘于下流,若再不行整治,其將來之昏聵可以追齊桓公也。那齊桓公寵幸的小人易牙、豎刁,也都是服御之人,這些人原本沒有什么義理可言,一旦起禍,從天子飲食下手,最是容易。這些人無論如何不能留在御前,康熙探查清楚,便將查實之人,盡數撲滅。
太子突然失了幾個愛寵,不明就里,想起菽薈雖然平素里不言語,一旦惱怒,也是厲詞相向,莫非是她?于是便去菽薈房里探尋,見菽薈言辭冷漠,更覺不爽,于是惡狠狠地問道:“此次的事,是不是你去汗阿瑪跟前告狀。”
菽薈答道:“憑什么說是我,你做的絲毫不加遮掩,就是沒人去告,汗阿瑪知道是遲早的事。”
胤礽道:“這府里的女人除了你,誰還有這個膽子?你每每頂撞與我,逆我意愿而行。”
菽薈道:“這些的確是我的不是,從此之后,憑你怎樣,我不再多說一句。”
胤礽見她傲氣,惱羞成怒,便朝菽薈肩頭一推,菽薈一個趔趄,胤礽又揚起手來,菽薈挺身大聲道:“我比不得家里別的人,可以讓你隨便打罵。我是大清的太子妃,你若動了手,汗阿瑪定不會饒你。”
胤礽恨恨不已,轉而捉住菽薈的腕子道:“我知道你這人打不得罵不得,形式十分驕傲。可是有一件事你不愿意做,做了你就會很痛苦,比打你罵你還強。你還知道你是太子妃,那么這便是你的職責……”說著便撕剝去菽薈的衣服,任性地行駛起做丈夫的權利來,菽薈毫不掙扎,可是淚水卻將雙鬢都淹濕了。一時胤礽棄了菽薈揚長而去,菽薈大哭不止。
話說胤禛與胤祥在戶部治理貪瀆,十分賣力。那些被觸及到的官員,疼痛不已,有臉大的,便去康熙跟前呻吟,更將四皇子此舉,明褒暗貶一番。對于這幫老臣,康熙一面切責,一面加以撫慰,一面照規矩收拾,一面看人情免除,翻覆之間,令大小官員領教了嚴父慈母之愛,雷霆雨露之恩,更加服服帖帖。只苦了胤禛兄弟,不僅施展不開,且收獲無數白眼。
一天胤祥便來尋胤禛道:“此次的事,雖有成效,恐最后難以盡善。汗阿瑪發賣人情,只苦了咱們兄弟二人墊背。”
胤禛道:“我等盡力而為,如今已有了成績,無論結果如何,教汗阿瑪明白我們勉為效力即可。”
胤祥搖頭一嘆道:“如今有一件機密之事,剛剛我查到瓜爾佳祜滿,也弄了幾千兩,我已經將賬簿掩了,特來與你商量。我想裝作疏漏,輕輕帶過,你看如何?”
胤禛嘆道:“她也曾說過家里父母兄弟不妥,也怪不得誰,如今世風便是如此,貪財度日,竟比奢豪。娘娘在宮中失寵,難堪已極,若其父再有事發作,無異雪上加霜。只是我們查賬,向來沒有疏漏,若只漏此一人,反而惹人疑惑,人多嘴雜,說出去就不妙了。此一事寧可我心中作擰,不可令娘娘有難,我先用私房賠補一些。”
胤祥道:“我那里也有用不到的銀子……”
胤禛:“勿需勞動十三弟,再有一條,也不能全替祜滿補上,定要讓他有切膚之痛,不敢再犯。且我并不想娘娘知道有我們曲全此事,心里有所不安。”
胤祥道:“清抄之時那祜滿夫婦的心性我也見了,恐怕他們會進宮勒索娘娘,必須我親自敲打一番才是,由我出面,娘娘應該不會起疑。”
胤禛:“但愿如此。”
那胤祥就召了祜滿到戶部,單獨問話。祜滿一見,忙求告道:“下臣知罪,只是這批銀子,一時實在無法籌措,還請十三皇子看在我們家娘娘的臉面上,予以寬容一些。”
胤祥道:“你既然知罪,就應當說如何竭力彌補,如今你一文未補,上來就要寬容,你真的知道自己身犯何罪嗎。看來你消息不大靈通,猶如井蛙一般。你以為只有你們家有娘娘,宮中有幾十位娘娘,這娘娘們都有七大姑八大姨的,難道都貪皇上的錢不成,若如此,你們家娘娘在宮里的吃穿用度,從何而來?我的額娘,汗阿瑪封了妃位,我的舅舅在軍中也犯此事,這兩天也在四處籌錢,不敢怠慢。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因為收了戶部草豆上的孝敬,皇上也讓他把用不著的珍珠古玩、家私器皿,統統賣了賠錢,好為朝中做個表率,你以為皇上是跟你鬧著玩?如今你能賠就賠,賠不上的,只好丟冠下獄,汗阿瑪對我所說的,就是這樣。”
祜滿一聽,全身冰涼,半晌不能言語。胤祥道:“我如今指一條明路給你,過去有人受過你的恩惠,愿意出錢替你平了此事。不過有三件事,你定要牢記,其一,家中余銀除了日常度支,一律賠上;其二,若再犯時,我便稟明皇上,定斬不赦;其三:此事除了你我,不可與人知道,否則性命立即不保。你可都記牢了。”祜滿一聽,有如地下又到天上,只忙應承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