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巢之將覆雀卵無免 人之將亡其言不善
- 紫垣夢
- 紫竹弄雨
- 7220字
- 2019-10-11 21:14:13
馬齊道:“怎么會呢?隆科多、圖立宸他們不是正在談判嗎?”
宋君榮道:“聽說佟大人和側韌額駙意見不合,想要把深月湖劃歸清國,所以談判陷入了僵局?!?
馬齊道:“怪不得去了這么長時間還沒有結果?!?
宋君榮道:“請問茯茶大人,以您看來戰爭會不會爆發?其實我有一點自己的私心,我在這里生活已經習慣了,如果一旦起來戰爭,出于中立的考慮,法王一定會撤走我們這些法僑。可是我正在做一件龐大有益的學問——將華國的四書五經翻譯成法文,再傳到西方世界去。如果我被迫回國,那么我的事業不得不中止,就像樂羊羊的妻子剪斷她的布匹——半途而廢了?!?
馬齊道:“哈哈,先生放心吧,華國是禮儀之邦,自有邦交的大國范兒。我們一貫主張先禮后兵的,看起來隆科多忘了這一點,也忘了皇上的囑托,會誤事啊。”
宋君榮憑著在華國生活多年的經驗,聽出了馬齊對隆科多的不以為然,于是他從大袍子里面取出一份禮單來說:“茯茶大人說的有理,沒有人喜歡戰爭。如今在邊境談判的哆瑟大使薩瓦就十分為難,如今讓哆瑟交出深月湖是不現實的,哆瑟女皇決不能同意,可是佟大人看起來態度十分堅決。薩瓦想知道,這是皇上的意思,還是佟大人的意思,如果實在維護不了兩國的友好邦交,薩瓦也不想再為此而努力了。”
馬齊看著禮單,有司外禮涯的簇絨地毯,萘茜特愛詩的水晶掛燈,琺瑯瓷的御瓷茶具,哆瑟國的金幣……都是國中少見的稀罕物兒,落款是哆瑟使節薩瓦拜呈,恭祝博客達汗圣體安康,恭祝茯茶大人順遂如意,恭祝兩國世代睦鄰友好云云。茯茶大人的尊嚴得到了滿足,圣上的心意他十分明了,如今不過順水推舟,盡快了斷此事而已,因此這些禮品算是白得了。
于是他對宋君榮說道:“此事我自會與皇上商議,全看皇上怎么說。先生進來的時候,那些不長眼的想必是收了先生的門包,我這就讓他們退出來,這里有一封江南進貢的尚品白茶,先生拿去待客吧。”
送走了宋君榮,馬齊沉思起來,記得四十年前,納蘭明珠猶在亮光四射的時候,自己出于公忠體國之心,參倒了明珠的一個黨羽,正在大伙都為自己擔心的時候,康熙皇上卻對自己十分支持。原來他老人家已經看明珠不順眼,正苦于找不到理由。后面康熙皇上叫大家推舉新太子,馬齊認為胤禩會成為儒家賢君的典范,因此和佟半朝、阿靈阿、鄂倫岱他們連絡朝臣,弄出個一邊倒的票數,惹得老皇上生了氣,自己也被革了職。這一跟頭讓馬齊跌明白了,站對立場是多么的重要!
突然之間雍正皇帝登了位,站錯了隊的人都被皇上記了一筆。阿靈阿的靈魂被羞辱,鄂倫岱的性命被剝奪,馬齊憑借自己的才干突出和勤勞謹慎,終于得到了皇帝的諒解。馬齊明白了,時刻摸準皇上的鼻息,和皇上保持一個鼻孔出氣,才是忠心之本。既然皇上要一掃從前心頭的陰霾,現下里黑隆科多就是政治正確。在馬齊看來,最重要的是自己屹立不倒,能夠蔭余茯茶家族后人,其余的事有什么要緊呢?
當薩瓦殺過來,需要大家伙兒一致對外的時候,這些官員臺吉們都在打各自的算盤,因此他們在薩瓦的攻勢面前成了一盤散沙。以當時的外交格局,華國不太可能對哆瑟開戰,因為更重要的是收服準噶爾。以當時的武器水平,華國已經落后于西方世界。以當時的科技力量,人們尚不能認識到深月湖的價值,隆科多據理力爭,也只是出于維護大國尊嚴。
馬齊早已看出來雍正要挑隆科多的錯,又收受了一千盧布的賄賂,便趁機在皇帝面前詆毀隆科多貪功好戰,談判毫無進展,若是弄到與哆瑟動武,準噶爾勢必趁火打劫,到時候大清腹背受敵云云。
雍正聽了這些話,不免動搖起來,佟家的人都很有個性,談判的過程可想而知,怪不得談了幾個月都沒有了結。北海以南是“部離亞特蒙古”居住地,一則那里氣冷,從前是匈奴人流放犯人之地,二則哆瑟頻頻騷擾,很多部民都南投繁華的清國。在大清看來,那一塊難以統御,對于傲霜斗熊的紅毛鬼,那里當然是宜居之地。舉國兵力有限,比之哆瑟,準噶爾才是肘腋之患,還是速速簽訂界約,穩住哆瑟才是。于是隆科多突然被召回問罪,留下的十額駙側翎、圖立宸等對邊界談判欠缺了解,連從前兩國立的界樁在哪里都弄不清楚,又怕談崩了被治罪,于是匆匆訂約,兩國以杉巖嶺、娥雯客江、外興安嶺為界,大致是今天俄蒙邊境線的由來。
得到了隆科多被召回的消息,俄國人高興得差點蹦到枝形吊燈上面,薩瓦利用中方君臣之間的猜疑,朝臣之間的傾軋,施展的詭計終于得逞,這位來自攝理威雅的老狐貍為他那位王座上面一字不識的孀婦巧取豪奪了九萬平方公里的土地。
要說女人的關注點總是離不開漂亮的物事,即使這位女皇身處王座,力能舉鼎,亦不能免俗。薩瓦啟程之前,凱瑟琳一世未想到結果能如此之好,她想既然去一趟清國,萬一要不來地,要些別的也是好的。她將自己的金剛石拎出來一堆——俄羅斯以盛產大塊寶石名震歐陸,囑咐薩瓦談判之余幫自己向華國的博客達汗換一些紅璽石回來,聽說華國的紅璽石顏色淺淡溫和,有顯瘦的功效,可以幫自己追溯回一些當年的美貌。薩瓦待談判結束,便厚著臉皮向圖立宸提出了要求。
雍正覺得哆瑟之人俱都貪得無厭,因此堂而皇之地回道:“贈妻子之禮,焉有高于贈夫君者?今贈女皇之物,皆依從前贈彼得沙皇之例,不可令女皇背負僭越藐視夫君之過也;且女皇服喪未滿二十七月,守節悲傷之人,紅色寶物不甚相宜?我泱泱大國,并非吝惜此數塊無用之飾物,無非以全彼此國家禮數,現將金剛石留下,權作兩國友好之見證。”
薩瓦無言以對,悻悻回國,中方算是挽回了一些經濟損失。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闭勁凶郎系姆榛鸩⒉粊営谘椟S沙的戰場。談判沒有開始的時候,中方已然處于劣勢,因為舉國上下對于外部世界的見識十分有限。他們聽聞哆瑟如今女主當政,便認為這個國家日薄西山、遲早要完,殊不知彼得大帝引進了幽若浦的政治制度,女皇即使成日在閨中繡花,樞密院照樣能夠保證國家的良好運轉;他們只知道自己需要穩住哆瑟,好抽出手來對付準噶爾,卻不知道哆瑟此時一樣要窮于應付與司外禮涯、芳汐的戰爭,其實是色厲內荏;他們只知道自己地盤很大,至于具體邊界在那里,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等到邊界問題引起清政府重視的時候,華國已經稀里糊涂地失去了許多土地。
聽聞界址終于議定,圍擁在邊境上的哆瑟毛皮商人們感動的痛哭流涕,他們并不關心界址是向南還是向北移動了,他們只知道,終于可以進入華國貿易了,很多人已經等了三年之久,更有資金耗盡以致跳進北海的同伴。他們紛紛跪地向上帝謝恩,一面呼喊著“伍吶!凱瑟琳女皇小媽媽!伍吶!華國神圣靈汗!”一面忙不迭地辦理著通關文書……
于是這邊廂論起隆科多之罪:凡是奏過的皆屬妄奏,凡是沒奏的皆屬庇佑。隆科多自被召回,便知不妙,從前只道這個外甥有些偏冷,自繼位后,也曾熱如炭火了一段,誰知如今越來越像一盆冰水,隆科多想龍生九子,自己偏偏遇到的是那一只睚眥,心胸狹隘,好殺喜斗。自從年羹堯被賜死,隆科多難免警悚,隱隱明白雍正一意不肯放過自己,便早早將一些家財藏在子侄之處,自己進宮拜見姐姐。
隆科多行了大禮,道:“弟弟糊涂,恐怕以后不能再見姐姐了?!?
佟妃道:“自從你將司齡嫁給皇上,布了這個局,就沒有算到會有今天嗎?你以為自己織好了網,卻不知道自有收網的人。那時候你們在壽萱殿上做了些什么,他豈能容你?都說我們佟家半朝簪纓,其中的兇險和心碎又有誰能知道?伴君如伴虎,沒有比我們佟家更能體會的了,這幾十年來,這個戰死了,那個砍頭了,我已經習慣了,也許在宮里頭,對著這些個金盤子玉碗,就能減輕些傷痛吧。父親那時候支持允禩,得罪了先皇,如今你跟對了人,一樣得罪了皇上。他叫你幾聲舅舅,你就忘了自己是誰?;实奂业木司擞帜苋绾?,親父子不也能翻臉嗎?鄂倫岱已經……如今你……今后又是誰呢?此時我這個做姐姐的能為你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獲罪?!?
佟妃說到此處,哭不能止,隆科多伏地不能起,痛哭失聲,佟妃止住淚,問道:“我問你,到今天為止,你依舊認不清那個女人的面目嗎?”
隆科多道:“一切都是我們咎由自取,我不會把原因都推給她一個人?!?
佟妃恨道:“好!好!聽說如今她在刑部大獄里頭,也要把事情咬給自己呢。你們真是情真意切,你們自己造的孽,自己好好收場吧!”
刑部大獄,獄卒正在刑訊李四兒。
獄卒:“佟夫人,你要想清楚了,你的命不是我這手里的打火鐮,噠噠噠的可以一直冒火。你用柔軟的皮肉去保護那一堆磚塊一樣的金銀,恐怕是你保全了那些銀子,卻沒了命去享用。那些疙瘩不是有良心的狗,沒有眼睛去認出來自己的主人。再過那么些年,你在地下變成了一堆骨頭,你的銀子卻被別人挖了出來。那個人一定是兩眼放光地拿去揮霍,全然不知道你為了這堆銀子丟掉了性命。與其那樣,不如你現在就用它們為自己買個自由,總算你這輩子享用過它們?!?
李四兒:“這都是你們的一番胡思亂想,受了你們頂頭上司的沒來由的猜測,以為首輔大人是多么的貪戀錢財。你們應該知曉皇上是多么的厲害,他怎么會讓一個聲名不佳的人掌管相印達六年之久?你們這里糊涂的大人們,是否真要把這件事弄假成真,好讓陛下背上識人乏術的罪名?”
獄卒:“你這女人的一張利口,使我想起來兩年前在此受刑的那個張楷的女人。如今她可能在黑龍江的某個地界,做一個士卒的奴仆,從前做巡撫夫人保養出來一雙尊貴的手,也許正在哪條凍冰的河里撈魚。我知道,她在等皇上大發慈悲,好赦免她回來找她的金銀??伤降资莻€南方人,不知道在那個凍掉下巴的地方能堅持多久?!?
李四兒:“無中生有的事情我怎能憑空捏造?我的指骨已經被你們夾斷了,這可是人身上最不吃疼的地方。就算你們再將我身上的骨頭寸寸截斷,你們也只能得到一具無用的尸首,那時候你們就會犯下刑訊至死的過失,去刑部大堂的狴犴(bi,an)那里去追悔你們的罪孽。”
獄卒:“好吧,既然你不害怕自己身子塊肉的疼,那么你忘了這世間還有一塊肉你不能不疼。皇上有旨,假如刑具不能叫你老實招認,那么就把你的兒子拖來,看看當他人頭落地的時候,你還會不會只顧著你的金銀?!?
李四兒:“他還是個孩子啊!即使你只是用這鐵鏈子在他眼前一抖,發出一陣可怕的聲響,那聲音對于他嬌嫩的耳朵來說無異于驚濤霹靂。我求求你們放過這孩子吧,即使我憑著一顆母親的心胡亂招認,你們也找不到所謂的贓物。那時候你們就會犯下屈打成招的過失,去刑部大堂的狴犴那里去追悔你們的罪孽。這樣惡毒的主意一定來自于那個岳興阿,他看我們母子如同眼中釘刺,于是構陷出這些無端的罪名來陷害我們母子?!?
岳興阿和玉柱出現在大牢之外,玉柱撲到李四兒懷中,二人又哭又笑。
岳興阿:“這世間作惡的人總是善于倒打一耙,此刻見到他們母子相見的感人景象,差點不能相信她就是我那惡毒的后母。假如她能把對玉柱的愛分給我半成,我也不至于恨她到如此地步。不!她不但沒有一絲愛人子之心,反而給與我的全是惡毒的詛咒,她在盛夏給我一碗隔夜的涼粥,在嚴冬給我一床不夠尺寸的薄被,即使我們這樣人家原該衣食無憂,她也能想出法子來折磨我們母子。這就是這位號稱‘母親’的人留給我童年的全部影像。最不能回憶的是,她害死我母親的種種惡行……我不能再看到這個女人!這里到處都是兇器,我怕我一時不能抑制自己的仇恨,會找一樣最鋒利的物事去砸碎她的頭顱。我還是離開這里,去監房看看我那同樣不值得原諒的父親?!?
岳興阿離去,李四兒輕輕捏玉柱的身子,打開袖子看他的胳膊。
李四兒:“我的孩子,他們有沒有對你怎么樣?”
玉柱哭道:“媽媽我怕呀!他們說,要把我送去黑龍江做個士卒,我怕我扛不動那冰冷的鐵槍,更加扛不動那冰冷的疾風?!?
李四兒:“不!不要這樣虐待我的兒子,我這就……不!決不能告訴他們實情,寧可那些銀子在地下一直埋藏,甚或是教人挖走,我也不能認罪,不要聽信那個狴犴的花言巧語,它教你供認更多的罪責,只不過是為了給你加上更重的刑罰,最好是再騙走你的腦袋,好成全它鐵面無私的美名。孩子,從此以后你每走一步就是把為娘的心扯走一段,只怕是你還沒有走出京城,為娘的心已經成了寸段緡縷。如今即使是你的父親也是自顧不暇,我可憐的孩子只能一路跌跌撞撞地發去邊關。啊!我不能再想那些未知的命運,從此之后你要學會茍且偷生,你不再是宰相府里的嬌公子,如果有人捏著你的命運,你一定要想法子教他開心,好換來你的一件棉衣,一碗麥飯?!?
二人抱頭痛哭,李四兒看了看四周,從鋪下取出一些物事,裝進玉柱的衣袋,悄悄囑咐他什么,又大哭道:“不要再去惦念為娘的生死,我只求你要活下去!活下去!娘只要一息尚存,就會日夜為我兒向上蒼祈禱……”
王氏和慶元來到大牢。
王氏:“只怕你自身罪孽深重,你的祈禱只會加重上蒼對你的嫌惡(wu),再把厄運加在你那也算無辜的孩子身上。事到如今你也該明白,你自己所犯的惡行,才是招致佟家大禍的蟻穴鼠洞。當年隆科多娶你的那天,想必是把掃把星當做了北斗去拜,自從你進了門,我們全家就失去了安樂的生活。你不僅要把正妻踩在腳下,連我這庶母也不放過,當你嘲笑我上不得臺面的時候,你要想想,你自己難道不也是寒門小戶的女兒?真是一朝得到了邪風的鼓舞,就如輕飄的楊絮一般忘了自己的根基。既然你也同我一樣,是出身于貧苦的人家,我真不明白我什么地方惹到了你,你無故地欺凌我和我的兒子,同是窮人,何苦相互為難?”
李四兒:“哈哈,窮人何苦為難窮人,從我記事開始,就在窮人堆里,他們為難起你來,比那些老爺太太們更加惡毒。我知道,因為我曾經是那個賤人的庶母,這個出身叫你們個個在我身后竊竊私語,我要是不想法子得個封誥,把你們都踩在腳底,你們怎會輕易地收起你們的鴉舌蜂口?!?
慶元:“這個可惡的女人真是死不悔改,自從你執掌了相府的錢牌,你就克扣我們的錢糧布匹。你用執掌銀錢的權利在我們面前施展你的淫威,逼著我們對你這樣一個女人假以辭色。我已經無法忍受再對著你尊稱福晉,無法忍受你在莊嚴的廳堂里耀武揚威。如今看到你這個下場真是人人稱愿,既然你覺得我們沒有資格享用我們該有的份例,而選擇把它們埋在地下,那么我惟有向皇上揭發你勒索錢財的劣行。你那金銀只好變作金山銀山,在十殿閻羅來捆綁你的惡靈之時作為你的陪葬!”
李四兒:“原來是你!你們母子!你這個堂下妾,少在我面前充什么長輩。我才是這府里最尊貴的夫人,我賞給你們多少,你們都應該感激涕零。這下好了,你們連從前那一點兒份例都不能再有,看看你們再去對誰磕頭,才能乞討來一星半點兒?!?
李四兒大笑起來,王氏道:“我們揭發了你們,就地拿到了賞銀,如果再找到你們埋下的銀子,就能得到其中的一成?;噬线€會留一所房舍給我們,相比從前天天對著你這個潑婦,如今的日子有如恩降神造?!?
獄卒:“刑部下發了文書,玉柱即刻啟程發往黑龍江,不得有誤。”
李四兒:“誰能來救救我的孩子!上天!假如我的所作所為曾經惹惱了您,我求您現在就給于我最厲害的懲罰和羞辱,只要能夠平息他們心頭的怨氣。只是上天啊,他這樣一個嬌弱的孩子,怎么能一個人去那個苦寒之地,凌冽的風霜會浸透他的單衣,野蠻的武官會抽打他的皮肉,那個能凍死牛馬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流放的人死在半途!……慶元大人,他與你原本是血肉至親,你怎能忍心看到你可憐的侄兒受此苦難!”
慶元:“看看你這一幅善變的嘴臉,可想而知當你再要得勢的時候,哪里會有我們母子的立足之地。當你指使這無知的孩子把我當做奴仆使喚的時候,那就是你要他幼小的腦袋忘記我是他的叔叔。你這番表演除了令人大開眼界之外,對于消除眾人對你的仇恨毫無用處。”
王氏和慶元離開大牢,獄卒扯走玉柱,李四兒大叫著昏倒。
隆科多監房,岳興阿前來探監。
隆科多:“你這個逆亂之子,怎么有膽量在我面前出現,你那些仁孝之道莫非都學進了狗肚雞腸,使得你竟然大逆不道地控告自己的父親?!?
岳興阿:“父親這個稱呼,對于我已經是十分的遙遠,你只有一個妻子,就是那個行事不端的惡婦;你只有一個兒子,就是那個享盡你全部父愛的玉柱。你放任小妾害死自己的正妻,使得你那可憐的兒子從此失去了父母,每天在惡毒繼母的白眼毒計下生存。你寵妾滅妻的行為哪一點符合仁孝之道?你因為騙取了朝廷的誥封,用鳳冠霞帔去裝裹一個鬼蜮伎倆的女人,將我的奶奶氣的憤懣而死,因此當‘仁孝’這兩個字從你嘴里吐出來的時候,正是這兩個字所遭受的最大侮辱?!?
隆科多:“想我先祖韃邇哈啟,以至于他傳之于后世的枝蔭之上,那些男子們激辯外夷、憤敵沙場;女子們性情剛烈,敢作敢當??墒窃倏纯次颐媲暗倪@個兒子,當初我和你的繼母不過是想對你嚴加管束,卻惹來你如此強烈的恨意,竟要將合家出賣。你離了佟家這棵大樹,不要說會失去世家子弟該有的前程,甚至失去了可以棲息的樹枝,不知道我佟氏的家族樹遭受了什么妖邪,竟結出了這樣乖異的果實?!?
岳興阿:“妖邪已經在不遠處的監房里受到了正義的鎮壓,可是佟家這棵大樹也飽受了多年的禍害。我應該感謝您和那個女人對我的‘管束’,使得我在佟家這棵大樹之上幾乎找不到可以棲(qi)身的枝枒,與其這樣,何不一切推倒重來?至于我的前程則不勞父親您憂慮,現下里我也要像別人一樣,趕緊和您劃清界限。說到忠孝之道,首先我應該忠心地為陛下效勞,其次才能考慮是否應該對你這樣的父親盡孝?!?
隆科多大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可笑有人自毀巢穴,還天真地等待著皇上的嘉賞。這府里的一些委屈就能教你無法承受,那么就請聽父親再次的告誡。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我窮盡一生瞪大雙眼,都看不出內里究竟,就憑你這樣冒昧的個性,你離了這棵大樹,想必不出三步就會折損翅膀。你到底是我血肉相連的兒子,我還是要勸你慎重地揮舞自己的翅膀,不要為了一時的利益驅使,就做出害人害己的勾當。”
岳興阿:“您若是肯早些兒這樣教育您的夫人,叫她不要被銀錢熏花了雙眼,被金子剜走了良心,不要貪圖那些送上門來的賄賂,不要勒索那些不該到手的錢財,我佟家哪里會落得這步田地。聽啊,您對我的教導振振有詞,可是當您那所謂的夫人在做害人的勾當之時,您卻只會裝聾作啞,任憑那些駭人聽聞的慘劇在府里上演。別了,父親,從此我將告別這個稱謂,即使這就摔斷了翅膀,也強似受那毒婦的惡氣!”
岳興阿拂袖而去。
獄卒:“長官發布了仁慈的命令,允許大人去探望您的夫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