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 時光很好如果你在
- 迤邐悠悠
- 1538字
- 2019-08-06 19:16:44
夢里死亡的感覺總是莫名真實。
仿佛是一塊巨大的無邊無際的透明玻璃突然從天而降，天塹一般擋在我面前，左右延伸到無邊無際，把我和那邊分隔開來。
那邊是喧嚷的世界，花開花落，草長鶯飛，人來人往，一切如舊——熟悉的大樓，熟悉的道路，熟悉的面龐，走馬觀燈般在我眼前一一閃過，也一一刻在心底。時間滴滴答答，不曾有分毫的停止。
這邊卻是靜止的時空，仿佛一個巨大的、漫無邊際的、看不到頂?shù)恼婵昭b置。蒼穹之下，在劫難逃，也無處可逃。
我看得見那邊的世界，可是聽不見聲音，更加觸摸不到。
我用盡全身力氣拼命拍打面前固若金湯的銅墻鐵柱，拼命叫喊，可是我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只感受到手指劃在玻璃上冰冷的觸感——沒有疼痛。
明明沒有反射的物件和條件，我卻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頭發(fā)凌亂散開，放大的瞳孔中充滿的恐懼，以及縷縷發(fā)絲爭先恐后地貼在臉上，散在耳邊。
窒息的感覺讓我絲毫無法顧及此時的狼狽。
我沒有哭，我這么驕傲，怎么允許自己更加可悲？
我夢見我死了。
準確的說，這不是死亡，這是消失，只是死亡的感覺——于我而言，卻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夢里的我，在運用理論知識分析得出自己死亡的結論之前就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永永遠遠不再屬于這個世界。
摯愛一個個從我眼前經(jīng)過，我看到弟弟穿著我給他買的那件淺藍色的運動衣，他收到禮物時溢于言表的驚喜尚且在我腦海中歷歷在目，和此刻充滿悲傷的神情形成鮮明對比。
爸爸媽媽仿佛一夜間蒼老了十歲，容顏憔悴不已。爸爸身上還穿著十年前買的深色夾克衫，一片枯黃的落葉落在衣服上，我很想伸出手替他拍掉——可是我摸不到他。
我的心一點點下沉，我努力了這么長時間，不就是希望想有一天可以保護我愛的人嗎？我怎么，又讓他們這么難過？
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戴著我送的水晶項鏈，綠色的水晶在暗灰色的空氣里泛著詭異的光芒。
我把項鏈戴在她的脖子上時她笑得一臉燦爛，我們相約做對方婚禮上的伴娘，見證彼此一生中最美、最幸福的時刻。陽光照在她白皙的臉上，映出淺淺的陷著的可愛酒窩……一剎那的恍惚，我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沒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假想出的而已。
他們的臉上布滿了淚水，悲痛的眼神深深地刺痛著我的心，一個個從我眼前走過，可是沒有一個人側(cè)過臉看我一眼。
我知道這叫被放棄，被消失，被放下。
我被接受，自己已經(jīng)不存在這個地球的事實。
恐懼的感覺從腳心沿著神經(jīng)一點一點充斥到全身，身體里每一個細胞都在高壓下尖叫。
我夢見我死了。
沒有死亡原因，沒有掙扎痛苦過程，只有結果。
那邊的世界不曾有剎那遲疑，每一段空間被層層剝離至色彩分明，天空一如既往的湛藍，不禁讓人想象著穹頂之下一定充滿著普羅旺斯般的浪漫，紫色的薰衣草，花好月圓的氣氛，可是地平線上的光景卻像BBC里關于二戰(zhàn)的紀錄片一樣，呈現(xiàn)著暗灰、黑色的冰冷色調(diào)。
這邊卻依舊只有煞白到刺目的白色，或許這邊也是個世界，一個比混沌更加虛無的世界。
絕望到跌入谷底的恐懼，與世隔絕的無助，真真切切地從腳底蔓延至全身的冰涼。
視聽模糊凌亂至徹底混淆，壓抑到直達心底八萬里的窒息，大腦神經(jīng)的時間線不斷拉伸，紛雜錯亂的記憶雜亂無章地涌上心頭:爸爸頭上的白發(fā)，喜歡的人的背影，空白的作業(yè)，滿院子的勿忘我，長亭邊古橋下褰裳涉溱……
夢境最能反映人性，我一直覺得，做夢就是個全方位無死角地照射內(nèi)心每一個角落，挖掘出所有不為人知甚至不為己知的躲藏在億萬細胞的死角的秘密的過程，感性理性的泡影全部被擊滅，靈魂隨著潛意識游蕩在無數(shù)個夜深人靜的睡夢中。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親人們的背影漸行漸遠，我無能為力，只能任由天命。
銅墻鐵壁外的那邊，一片落葉以每秒5厘米的速度從我眼前落下。輕飄飄的，不留一點痕跡。
我知道，我不再屬于這個世界。
那時才明白，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被遺忘。
總的來說，我的生活平淡無奇，或許在死神提著鐮刀出現(xiàn)在我面前之前，此生最接近死亡的地方就是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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