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皇子
- 云起風隱時
- 吃風云上月
- 2515字
- 2019-10-07 23:00:00
聽慕容扶露這么一席話,云左微微愣神:“看來那位花魁教了你不少東西啊。”
她本隨意一說,但慕容卻心虛般微微低頭,避開了她的目光。云左張開嘴眼神驚訝:“你……”
“等等!”慕容及時打斷:“不是你想的那樣。行了行了說正事,地網在這的話,我怕我會暴露。”
云左雖然好奇,但也不愿逼他,于是順坡下驢道:“放心,你的換臉術我都難看出來,除非趙翰墨親臨,不然沒人知道你是當今后族慕容氏的人。
那些因此事暴露的暗子我事后也會好生安置,觀星閣正好還缺一批抬軌人。”
慕容扶露微微松了口氣,釋然一笑,那些做了半輩子暗子的人本應由慕容家好好安置。
只是如今的慕容家卻萬萬不能再與江湖扯上關系,更何況是這樣一股足以讓趙翰墨側目的力量。雖慕容家從無不臣之心,但天威難測啊。
這樣咂摸著,果然當初打死不當官的選擇是對的。
“那份名單還在完備中,畢竟時間太長,當年那些暗子剩的也不多了。大約一月后才能交付。”
云左點頭,淺聲道:“無妨。”
慕容扶露晃晃悠悠地離開時,已近傍晚,云左目送他的背影,喃喃道,“伴君伴虎,你身處其中又如何摘得干凈?”
夕陽的余暉從窗縫間灑進,外面行人歸家,距青樓接客也還有點時辰,這偌大的鳳枝城,竟像是突然冷清了下來。
離煌似乎察覺到了她突然低落的情緒,卻并不追問,身處人間,誰又真正地逍遙無憂了?
哪怕觀星閣號稱網盡天下情報,哪怕重樓號稱世間無不可殺之人。
洛陽城,是夜,萬籟俱寂。
天子節儉,登基第二年便廢除了宮中長明燈徹夜長燃的傳統。
下令每日戍時過后宮內除各道路之上留一盞供辨明方向以及各宮必須的自備燈火,其余皆撤。
棲梧宮的宮女們輕手輕腳地將外殿的燈撤下,綠衣的侍茶婢女雙手捧托盤走進來。
卻被另一宮裝女子攔下,女子細眉鳳目,相貌頗為清秀,眉宇中蘊著一股清冷,但她冷冷淡淡的樣子卻并不惹人厭,女子道,“我送進去吧。”
宮裝女子單手托盤,輕輕扣門,僅扣第一下門內就傳來了一道和煦的聲音,“是時丹嗎?進來吧。”
阮時丹推門而入,彎腰屈膝行了標準的禮數后才走上前,將茶水輕輕放在案桌上。
案桌旁一身貴氣的男子在她進來前正低頭看一封密信,聽見她進來,抬起頭露出一個笑容:“不是都說了只有我們兩人時不必對我行禮嗎,怎的就是記不住?快過來坐下。”
女子依言坐下,“殿下這么晚了還未休息,叫我來做什么?”
男子卻起身圍繞著她轉了一圈,眉頭舒展開來,“還好,氣息穩定,應是未受太大的傷。”
他邊說邊重新坐下,口中嘟囔道,“那趙翰墨也實在頑固,竟派你去北臨收集情報。”
阮時丹平靜道,“我本就是天羅之人,這是屬下之分內。二殿下不必多費心。”
被稱為二殿下,還能在這皇宮中獨有一座宮殿之人,自然是備受天子寵愛同時也是當今皇后所出的二皇子秦宸。
秦宸卻沒有如她所愿岔開話題,冷笑一聲,“此次伏祝現身萬壽城,他可是北臨朝堂之上最讓溫湛忌憚之人。
咱們這位溫大人縱橫廟堂,定治國策,誅不合者,僅僅五年就以鐵血手段讓當年的父皇站穩腳跟,所謂得天下民心,開盛世光景,這背后又拿了多少人命去填?
你看駱重陽天天指著他鼻子罵,他何曾理會過了?只有伏祝,他曾說,此人不除,我宣照百年之內不得安穩!”
頓了頓,他繼續道,“可以說,若非伏祝,北臨又怎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成長到可威脅我宣照的程度。
他出現在邊境,身邊會少了高手相護?對這樣的人,該知道的早就知道,不知道的,憑幾個天羅殺手就能知曉?哼,趙翰墨這分明是借你警告我。”
阮時丹低頭不語。
秦宸看著她的樣子,突然緩了臉色,溫和道,“算了,反正說了你也不會聽,這次趙翰墨被緊急調往邊境,正好眼不見心不煩。來,幫我看看這次那平僧靈均下揚州之事。”
阮時丹展開他遞過來的密信看起來。
室內燈火爆出一道噼啪聲,女子看得十分認真,燭光映在她眉宇間,弱了那份清冷,添了幾分暖意。秦宸歪歪頭,笑了。
片刻后她眸中掠過一絲驚訝,“禪主?”
秦宸點頭道:“這事還未外傳,知道的除了父皇就只有我那幾個弟弟了。”
“到底禪主是什么?”阮時丹凝眉問道。
秦宸也帶了一絲嚴肅:“你不知道也不為怪。這事說來還有幾分傳說色彩。
傳說五百年前那位震驚天下的普禪寺僧人金蟬子在寺內大菩提樹下頓悟,成佛成祖。
剎那天地間金蓮齊開的盛景媲美道教真武飛升的異像。如同真武大帝一般,這位圣僧也留下了一個預言。”
阮時丹道,“就是禪主嗎?”
秦宸點頭:“那與佛有緣之人,未來將一劍斬菩提,入世驚天。”
阮時丹皺眉:“禪主出現了?”
秦宸接過她遞回的密信,手指摩挲著信紙一角,眉眼突然鋒利。
他道:“不然從不入世的平僧靈均為何會突然南下?這兩百年來佛門地位與日俱增,父皇致力于佛道儒三教合流。
如今儒家服務于朝廷,道教已有洛陽河畔的青城山,唯有天下佛道中心的普禪寺不問世事從不站隊。
父皇雖表面上沒有動作,但這個念頭又何曾弱了?所以這個所謂禪主無疑能成為一個改變如今三教局勢的轉機。”
阮時丹緩緩道:“但這是個人人都想抓住的轉機,不只是您和天羅地網,還有其他皇子。如獸之分食,安能不見血?”
秦宸臉上露出不掩飾的贊賞,連帶著看著她的目光都變得越發溫柔,至于那有些大不敬的比喻則是完全被他忽視了,或者是……有自知之明。
這皇室之爭,一步天塹,步步懸崖,他也早已經習慣了。
燈火噼啪聲中,秦宸緩緩道:“不愧是你,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關鍵,我的弟弟前段時間在江湖上做出那么大的動作,連陰冥教都能舍棄。
讓兼理江湖事的我在父皇面前落個辦事不力的印象還是小事,但他既然已經開始出手,以后便是不死不休,再回還不得。”
阮時丹沒有說話,她交叉于膝前的手隱隱握緊,似是在掙扎著什么。
秦宸如何不知她的心思,他嘆息一聲道:“此刻揚州,正是風云匯聚處,既然如此便必有潛龍出世!我知你心愿,若是你想去,便去吧。”
阮時丹的面容映在暖黃的燈火里,沒有說話,只是捏著裙裾的手仿佛捏得更緊,現出了青白的顏色。
阮時丹沉默半晌后突然看向跳動的燈火,夜的寂靜為她的話染上了莫名的冷意,說的話卻仿佛毫不相干:“世間確實不公,有人生來便具無雙氣運,而有人連安穩活著都是奢望。”
秦宸冷笑一聲:“天才又如何?哪怕是武當山那位,如今不同樣每日枯坐摘星樓?”
阮時丹沒有接話,秦宸也不逼她,而是翻起了案上的古書,許久過后,那冊書已經被他看完一小半,一個小小的聲音響了起來:
“多謝殿下成全……”
秦宸嘴角噙笑,并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