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想知道什么是靈物紅蓮。”

這句話從離煌嘴里說出來不亞于葉不平說她突然對針線活有了興趣。

云左一口茶在嘴里，一時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睜大了眼睛。

離煌說了這一句后，眸色突然淺淺一沉，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那種鋒利的冰冷之氣化作沉沉的霧靄，罩住他所有過往，旁人不得窺其貌。

但一切，只在瞬間。

云左終于把口中一口茶咽下去后，他已經恢復了常態，依然看向窗外，綿綿細雨，只見長街雨棚、抽芽柳絮，而見不到人影，莫名會多一點傷懷。

云左深深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去問。

鄰桌突然傳來一陣驚呼，想來是詩詞已完成，葉不平和魏觀水看不出個什么，倒是灰老眼中略有贊賞之意。

云左探過身子看向桌上墨跡未干的紙，抬頭處三個大字：鵲踏枝。以后洋洋灑灑一首詞句：

六曲闌干偎碧樹，楊柳風輕，展盡黃金縷。誰把鈿箏移玉柱？穿簾海燕驚飛去。

滿眼游絲兼落絮，紅杏開時，一霎清明雨。濃睡覺來慵不語，驚殘好夢無尋處？

云左莆一看完，就見葉如青抬頭看她一眼：“不知姑娘以為還如何？”

云左彎唇一笑：“雖未免傷感了些，但確是不可多得的好詞，一霎清明雨……意境空濛，清冷卻不蕭索，想必公子也是有心人。”

葉如青客氣了一句，只是看向云左的眼中更多了一絲認可。

魏觀水向來不愛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他能通過端木府的文試還是找的其他人幫忙。

見事情已完成，大手從桌上抓起宣紙就往門口走去，想來是去找告示墻了，詩文貼上去，來來往往的人見到覺得好的，便提筆點上墨，最后誰的墨點多便是這家店的勝者，可送去云深書院復試了。

事情做完后天色已經不早了，為了感謝魏觀水兩人出手相助，葉不平本想請他們兩位一頓午飯。

吃飯魏觀水同意了，卻怎么也不肯讓葉不平等人掏錢，他雖傲氣，卻也知曉若不是葉不平的藥，他的傷就算好了，恐怕也會留下隱患。

習武于他，重于性命。因此葉不平就是救命恩人，就算養她一輩子他也沒得話說，更別說請一頓飯這么簡單的事。

正好雖是茶樓，也能做得幾道家常小菜，眾人都已經點了大半桌。

云左卻看著葉不平略微蒼白的臉，皺了皺眉：“小平兒，你傷勢復發了？”

葉不平雖然有些武功底子，但畢竟還是個普通人，這次傷勢還未大好就出來蹦跶，撐不住才是正常。

葉不平小嘴一癟，還想否認，被云左一個瞪給逼了回去。

魏觀水眉鋒蹙起：“姑娘的傷還沒好，怎么就出門了？”

葉不平懶懶回應：“這不是在客棧待了好幾日，都快發霉了……”

“小姐！”

灰老一聲斷喝，葉不平氣焰頓時弱了些。

最后在云左和灰老的雙重逼迫下，她終于在匆匆扒了兩口飯后同意先回客棧休息。

她心里老大不高興，以前覺得有云姐姐在就不用事事被灰老管了，這下被兩個一起管，最重要的是，她總覺得云姐姐比灰老更可怕，唉，遇人不淑啊，她老成在在地嘆了一口氣。

云左也不理她心底那點花花腸子，而在灰老跟著葉不平起身準備回客棧時卻突然出聲道：“等等，讓他送小平兒回去吧。”

云左蔥指指向坐在窗邊的離煌。

離煌冷眼掃過來，樓中驀地泛起一陣寒意。

云左恍若不覺，笑道：“我看離公子也不喜人多之地，不如趁這個機會去把想做的都做了。至于灰老……”

她眨眨眼睛，嘴角微微下撇，一眼看去居然有幾分可憐：“離公子走了，我無人保護……”

她眼巴巴地看著灰老，灰老眼角抽搐了一下，這個女人身邊沒有保護打死他他都不相信。

不過自端木府后他還沒有機會詢問她是如何知道知夢島的事，又知道多少，也許，這是個機會。

他略一思量，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便留下吧。”

離煌看向云左，她臉上已經沒有了那副裝出來的可憐樣子，笑得像只狐貍。

片刻之后，葉不平和離煌走在街上，兩人一男一女，容貌又都十分扎眼，吸引了不少目光。

葉不平跟在離煌身后走著，看著他的背影，心底慢慢浮現出一些復雜的情緒，忐忑和緊張，還有一抹小小的幾不可察的歡喜。

不過于她卻不太懂這是為什么，大概是因為從小她身邊都沒有如離煌這般神秘、強大又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冥冥中她感覺，也許她的父親就是這樣的。

鼻尖突然傳來一陣香氣，她看了一眼路邊賣甜糕的小攤。剛才飯就吃了兩口，現在居然餓了。

她緊趕兩步，扯住離煌的衣服道：“等等，我買點吃的。”

離煌轉過身看了她一眼，葉不平確信她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不耐煩，心下一窒，大小姐傲氣又蹭蹭往上冒。

“去。”

清冷的聲音像一盆水澆了下來，她愣了愣，莫名就又不氣了，只呆呆道一句哦，然后來到小攤前要了一袋甜糕。

沒看出來他人雖然冷冰冰的，也不算沒有一點人情味嘛。她邊想邊吃手中的甜糕，甜糕軟糯香甜，她幾口便吃下了一塊。

“姑娘，姑娘？姑娘！”

“啊！”葉不平回神：“怎么了？”

“姑娘，您還未付錢呢。”小販道。

“哦，伯伯您等等啊。”葉不平趕緊把手往腰間一探，卻探了個空，她一驚：裝錢的袋子放在客棧了。

那小販見這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小姑娘臉上的神色，料想是有了什么難處，于是笑呵呵道：“沒事沒事，今日沒錢也不打緊，這就當送于姑娘了。”

葉不平臉一紅，咬咬牙從脖子上將那琥珀石項鏈摘了下來，她可從來沒有欠人東西的習慣，現在也只能先用東西抵押著，然后回客棧拿錢了。

她將項鏈遞出，然而一只手臂突然從旁伸出來，將一粒碎銀遞給了小販。

她抬頭，看見的是離煌一如既往的冰冷側臉。

“既然這么重視，就不要輕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