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花開花落太匆匆(上)
- 零落之年
- 陳陌奇
- 4265字
- 2021-02-11 08:38:10
有花塘門口突然爭吵起來,幾個身強(qiáng)力壯的跑堂都圍在了門口,仔細(xì)一看,在他們前面似乎站著一個反手提刀身穿黑衣的男人。
“我是來花錢的,不是鬧事?!蹦腥苏f道。
可是跑堂們依舊不肯讓路,只是圍在門口,似乎是在等媽媽過來吩咐。
男人看跑堂們不說話,又繼續(xù)問:“牡丹現(xiàn)在在哪?”
跑堂們依舊在修閉口禪充耳不聞。
一個跑堂瞟了男人一眼,接著又立刻目不斜視,等他再瞟第二眼的時候,男人則已經(jīng)盯住了他。
他欲哭無淚道:“楚衍,真不是哥幾個不夠義氣,關(guān)鍵是你昨天可是“那樣”走的,我們屬實不敢不攔著你啊。”說到“那樣”兩個字的時候跑堂還用頭扭了扭,看方向應(yīng)該是朝著京兆尹衙門去的。
“我怎么樣跟你們沒關(guān)系,我就想知道牡丹現(xiàn)在人在哪里?”楚衍似乎有些急躁。
那個跑堂還想再說話,就被身邊同僚用胳膊肘捅了捅腰間,示意他不要再多說,剛好他自己也不想惹麻煩,干脆就閉眼不說了。
“大家好歹共事一場,楚衍什么脾氣你們也知道,別逼我?!?
聽到楚衍認(rèn)真的語氣,幾個跑堂都有些犯慫了,你看我一眼我看他一眼的,可居然愣是沒人閃開道路。
楚衍深吸了口氣,正要有所動作,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
“楚大哥?!?
楚衍扭頭一看,這才在樓內(nèi)看熱鬧的眾人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姑娘。
是翠竹。
翠竹推攘著人群一點(diǎn)點(diǎn)擠到楚衍身前,揮揮手,示意跑堂們都先離開。
“要是有什么問題我會自己跟媽媽說的,你們就別管了?!?
跑堂們一聽這話頓時大喜,巴不得把這爛攤子甩走,于是幾個人立刻快步流星走回樓內(nèi)。
翠竹轉(zhuǎn)過身,看著楚衍的臉,剛想要說什么,突然就咋呼一聲。
“楚大哥你的手!”
原來翠竹是注意到了楚衍被穿透的左手,雖然簡單包扎過,但血跡還是滲透了布料。
楚衍搖搖頭說:“沒事,受了點(diǎn)小傷,不要緊?!?
可翠竹卻淚眼婆娑的看著楚衍,心里想著,楚大哥一定是為了見牡丹姐越獄才受的傷,太癡情了。
“對了,牡丹現(xiàn)在人在哪?我要見她?!?
“現(xiàn)在?你現(xiàn)在找牡丹姐干嘛?”
“我要給她贖身?!背苷f的很平靜,似乎這句話已經(jīng)演練過很多次,堅定且不容拒絕。
翠竹往樓內(nèi)望了一眼,又回頭看向楚衍,心里嘆息一聲。
你要是早點(diǎn)來不就好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太遲啦。
“那我先帶你去見媽媽吧,畢竟贖身也不是你見了牡丹姐想贖就能贖的?!?
楚衍點(diǎn)點(diǎn)頭,接著兩人一起走進(jìn)樓內(nèi),翠竹帶著楚衍穿過廊坊人流,最后向媽媽的院子走去。
“對了楚大哥,你想要贖牡丹姐,可你哪來的錢啊,這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
楚衍從懷里掏出離涿給他的銀票,在翠竹眼前抖了抖。
“放心,楚大哥準(zhǔn)備好了?!?
翠竹捏住那張銀票仔細(xì)端詳,突然又咋呼一聲。
“媽呀!三……三千兩,黃金?”
翠竹看著認(rèn)真的楚衍,頓時又要淚眼朦朧。
“楚大哥,你不會為了牡丹姐……去搶錢了吧?!贝渲癜T著嘴嗚咽道。
“沒有的事?!背鼙淮渲穸盒α?,“這是楚大哥幫了人家的忙,人家給你楚大哥的報酬?!?
“你騙人,什么事情報酬要三千兩啊,還是黃金?!?
楚衍搖搖頭,“你楚大哥不騙人的?!?
“真的?”翠竹半信半疑。
“至少不會騙你和牡丹?!背苄χf。
“那我信。”
“那楚大哥不騙你,你也別騙楚大哥,告訴我,牡丹現(xiàn)在人在哪?”楚衍突然停住腳步,滲著鮮血的左手搭在翠竹肩上,眼神鋒利的好似一個暴徒。
翠竹看著楚衍有些害怕,低著頭,很久才憋出幾個字。
“在常明齋?!?
楚衍轉(zhuǎn)身就要走。
“楚大哥!”翠竹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口,“你別去了,牡丹姐已經(jīng)在接客了,你去了會受不了的?!?
楚衍沒回頭,任由著翠竹拉住自己。
“多久了?”楚衍語氣虛弱的問。
“已經(jīng)半個多時辰了?!?
翠竹依舊拉著楚衍的袖口不愿松開,生怕楚衍一根筋還是要跑去找牡丹姐。
但她想錯了。
楚衍好像一瞬間失去了活力,就像溫小顏死在他懷里緩緩滑落那樣,他也靠著廊柱慢慢蹲了下來,像條被抽掉脊骨的蛇,虛弱,無力,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翠竹在旁邊看著楚衍這樣,莫名覺得很傷心,好像這個男人帶著她的心情一起跌入了谷底。
很久很久,楚衍才艱難站起來,撐著笑對翠竹說:“放心吧,我就過去看看,等牡丹接完客我再去贖她。”
“那我跟你一起去!”翠竹低著頭倔強(qiáng)的說。
楚衍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拖著本就疲憊不堪的身體走向常明齋。
——
楚衍神情恍惚,只知道自己一直在走,卻不知道走了多久,以至于到了常明齋后,還是翠竹提醒他,楚衍這才反應(yīng)過來。
看到他現(xiàn)在狀態(tài),翠竹主動去門口敲門,可就在手指即將落在門上的時候,她這才想起來牡丹姐這是在接客,是不能打擾的。
她回頭無奈的看了一眼楚衍,楚衍明白她的意思,示意她不用敲門,在一邊等著就好了。
而就在這時,門忽然開了,司徒敬文和擋在門口的翠竹打了個照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贝渲裉铀频亩愕匠芘赃?,生怕惹怒了這位客人不開心。
楚衍只是打量著對方,而對方同時也在打量楚衍。
只是兩人并沒有對話,司徒敬文也沒在意這兩人的冒犯舉動,漫不經(jīng)心的離開了,從楚衍身邊擦肩而過。
可就在這時變故橫生。
司徒敬文突然轉(zhuǎn)身想要擒住楚衍,被楚衍豎起刀背拍了回去,緊接著又是仰身一刀橫掃,司徒敬文被逼的后撤。
逼退對方后,楚衍立刻把翠竹拉到了一邊怕波及到她,然后才平靜的看著司徒敬文。
“身手確實不俗,看來昨天放火燒牢房的逃犯,就是你了吧?”司徒敬文抽出綁在大腿外側(cè)的匕首,饒有興趣的看著楚衍說道。
“現(xiàn)任天鏡府司總指揮使司徒大人,真沒想到大人也會對青樓女子感興趣。”楚衍同樣玩味兒道。
“小玩怡情罷了,不過有這般身手又能知道我,還跟牡丹姑娘有些關(guān)系,看來這個有花塘水很深啊。
“而且我突然感覺你這個人,好像比牡丹姑娘還要有些意思。”
“能讓指揮使大人感興趣,看來還是小的的榮幸了?!?
司徒敬文笑道:“客套了。”
他還在端詳著楚衍,總覺得除了通緝令之外,似乎還在哪見過此人。
司徒敬文突然反應(yīng)過來,確實見過,只是對比之下神態(tài)相差太大,不仔細(xì)看還真看不出來。
“喂,你知不知道,牡丹姑娘的房中可是有一副你的畫像呢。”
楚衍不為所動,只是手上刀勢開始慢慢變動。
“不信?”司徒敬文笑了起來,“其實我也不信,畢竟畫中的人跟你雖然相似,但神態(tài)始終差別太大,不然我早該在看到畫像時就認(rèn)出來的。”
“大人要抓便抓,說這么多廢話可不能讓小的求饒啊大人?!?
“好說,那就請你跟我走一趟吧。”
司徒敬文突然認(rèn)真起來,沉聲喝道:“天鏡府司辦案,閑雜人等速速離開。”
翠竹求助似的眼神望向楚衍,楚衍揮揮手,讓她躲到一邊,自己則全力戒備應(yīng)對這個總指揮使。
歷任天鏡府司總指揮使,不管才能如何,都有一個極其苛刻的晉升條件,那就是十人斬。從天鏡府司中挑選出戰(zhàn)力卓越經(jīng)驗豐富的十人作為敵手,以一敵十,一炷香內(nèi)擊敗十人才算成功。目的就是為了對付江湖中一些難纏的高手,所以一般總指揮使的個人戰(zhàn)力總是強(qiáng)到離譜。
這樣的對手,楚衍也沒把握能夠活命,更別說取勝。
兩人同時開始沖鋒,楚衍揮刀斬向司徒敬文頭顱,司徒敬文則將匕首刺向楚衍心口。
“叮”的一聲,刀劍交擊聲響起。
兩人的攻勢同時被擋下,一個男人以遠(yuǎn)超兩人的速度插進(jìn)中間,長刀重劍分別格擋住了楚衍和司徒敬文的武器。
“都鬧夠了吧!”離涿猛地震開二人。
離涿看著互不相讓的兩人,開口道:“楚衍,這里我來解決,你去吧。”
楚衍冷眼掃了一眼司徒敬文,接著也沒追究離涿為何跟蹤自己來到這,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常明齋。
翠竹看著楚衍進(jìn)去了,一時間也不敢待在這了,轉(zhuǎn)身小跑跟著楚衍跑進(jìn)了常明齋里。
外面就只剩下司徒敬文和離涿了。
司徒敬文看著眼前的男人,身體居然在忍不住的顫抖。
離涿看著他這幅樣子,冷笑一聲,“司徒指揮使,怎么,兩年不見,認(rèn)不得朕了?”
司徒敬文聽到這句話嚇得趕緊單膝下跪行君臣之禮。
“小臣天鏡府司總指揮使司徒敬文參見陛下!”
司徒敬文死死低著頭不敢去看離涿,他怎么也想不到會在這里見到當(dāng)年的陛下。
如今秦堰君握著先帝遺詔,名正言順的挑戰(zhàn)皇權(quán)取而代之,誰都知道現(xiàn)在現(xiàn)在的神州大地到底是誰做主,可雖然如此,但只要神武帝離涿不承認(rèn)那封遺詔,那秦堰君就是謀反的亂臣賊子,
司徒敬文一時心情雜亂,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過去的皇帝陛下。
要說順從,一旦被人告發(fā)與秦堰君,自己必然大禍臨頭,可若不順從,那自己和謀反何異?
司徒敬文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跪地低頭久久不言,離涿如今身上的那種威嚴(yán)實在壓的人難以承受,那就是權(quán)力的力量,那是天子,是皇權(quán)。
謀反?
他想都不敢想。
“起來吧?!彪x涿平靜開口。
司徒敬文不情不愿的站起來,依舊低著頭,小心問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行了,別裝了,這事如果傳到秦堰君耳里,你這腦袋估計就保不住了吧?!?
“小臣不敢,陛下才是大義的皇帝,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彼就骄次内s緊說道。
離涿笑了起來,走上前輕輕拂去他肩膀上的灰塵,說:“果然還是司徒指揮使忠心耿耿啊。”
司徒敬文干笑一聲。
可離涿接著卻拽住他的衣領(lǐng)猛地扯了過來,貼在他耳邊,面目猙獰的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抱著什么心思!你以為通知秦堰君我的下落,你就能在官場上平步青云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三品的總指揮使還滿足不了你的野心?你了解秦堰君嗎?你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嗎?你信不信我在這里等著你去報信,就是等著秦堰君親自提刀來殺我,也跟你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甚至你這輩子都只能守著你的總指揮使,一生都不敢越雷池一步你信嗎?”
司徒敬文嚇出了一身冷汗,眼球不停轉(zhuǎn)動,趕緊撲通再次跪倒在地。
“陛下說笑了,小臣不敢,不敢。”
“不敢?有什么不敢?如今這天下大亂,權(quán)力遍的王座遍地皆是,只看自己坐不坐的住,你有什么不敢的?”
司徒敬文不說話了,只是腦袋低垂在地面。
“那就請陛下降罪吧。”
“降罪?你倒是擔(dān)得起才行。”離涿嗤笑道。
離涿低下身子把司徒敬文扶了起來,接著自顧自往花園那邊散步,而司徒敬文便只能跟在身后。
“這場戰(zhàn)爭,你們的皇帝陛下讓你們失望了,所以才有了如今這個兩難的局面,野心誰都有,不怪你們,怪我。”
離涿一邊走著一邊說著,司徒敬文則一邊走著一邊聽著,不敢多說一句話。
“放心吧,想要權(quán)力,我可以給你機(jī)會,自己去爭,爭到多少就是多少,只要被你握在手里了,我就不會讓你再放回去?!?
“從現(xiàn)在開始,不必稱呼我陛下了,就當(dāng)是見到了我往西門逃了,回去上一份折子給秦堰君吧。”
“可陛下剛剛不是……”司徒敬文突然又不說話了。
離涿明白他的意思,解惑道:“我就是要讓你在總指揮使這個位置一直待著,因為只有秦堰君相信了你是個不忠之人,他才能對你放松警惕?!?
“我很快就會離開,可能幾年可能十年甚至可能更久,那時我會回來,帶著當(dāng)初的屈辱,我失去的,我會一件件的奪回來。”
“而你,就是好好活著守著這個位置,當(dāng)我需要時,你會收到通知,那時你的機(jī)會也就來了?!?
司徒敬文思量很久,才抱拳低沉道:“臣明白?!?
“那就送到這吧,對了,那個楚衍,別找他的麻煩了?!痹捯魟偮?,離涿已經(jīng)翻墻離開。
等到司徒敬文再看去時,只有天上的夜空漸漸有了點(diǎn)點(diǎn)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