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暇幻化成一面光滑的銅鏡，聲音中帶了些興奮：“怎么樣？這副樣貌也是不錯的吧？”
“咳……”
我被銅鏡中的人嚇了一跳，里面的少女不算太美，卻是多了一分沉靜，看上去甚是舒服。
“這是我么？”
我摸上自己的臉頰，觸手生溫，竟是看不出任何人皮面具的痕跡，比之前君無涯送我的，還要真上幾分。
“這張臉在旁人臉上就不好看了，長在你臉上倒是怎么看怎么順眼！”龍乙第一次開口夸贊旁人，一陣風似的跑過來：“你們要出去，帶上我吧？”
無暇擺擺手：“你好好陪周成那小子，你走了，他不定將你修煉的地方折騰成何種模樣！”
周成好靜，龍乙好動，這二人卻不知何時成為“志趣相投”的好友，只要龍乙偷懶不在修煉，周成定然會絮絮叨叨良久，直到龍乙乖乖去修煉。一定程度上，龍乙懼怕周成。
一如此時，他便苦了一張臉：“快別跟我提他，趁他不在，咱們趕緊走，不然我當真會走火入魔！”
我與龍乙、無暇三人坐了馬車來到皇城門口，皇后下旨，召各世家夫人小姐入宮賞菊。說是賞菊，實際上就是為南宮祁恒挑選幾位合適的妃子，連太子都沒有這樣的待遇，這皇恩是給功臣的，順便讓各家都瞧瞧，皇帝對功臣的重視！
龍乙只有五歲孩童的模樣，自是無人注意，無暇則是化作一婦人的樣子，與龍乙手牽手下了馬車。
宮門口排起長長的隊伍，在我們的馬車之前有不下十輛的馬車排著，一張請帖進一人。
無暇手中拿了兩張請帖，有一侍郎家的夫人心疼自家閨女，不忍心讓她進宮，剛好無暇花重金求購，自是順利成交，故而有了無暇拉著我看湊熱鬧的事。世上的事，就是這般，看似巧合，但誰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注定的呢？
“你們是姜侍郎家的夫人小姐么？這許多年未見，姜小姐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宮門口當值的女官上下打量著我。
無暇點頭應著，笑了笑卻是拉著我越過女官徑自向宮內走去，一旁的龍乙見狀直搖頭。
“你這是修仙修傻了？！方才她明顯是問你要銀子呢！”
“我來看看熱鬧罷了，她還問我要銀子？要給你給，我不給。”無暇無所謂地說著，四下看看，撇撇嘴：“這凡間皇帝住的地方也不怎么樣啊，比九重天差遠了！”
“那你倒是帶我們去啊？”龍乙用眼白瞪了無暇一眼。
“你這沒大沒小的破孩子，你過來！”
“喂喂喂！你現在可是有身份的，注意了！”
這二人竟是在路上便拌起嘴來，引得一眾夫人小姐們的側目。
我面不改色，只是加快了走路的步子，二人見狀，皆跟了上來。賞花之處甚大，賓客皆自由落座，我選了一后排的角落處，方才坐定，便見周青鳶被蓮香攙著娉婷而來。
此時的周青鳶做婦人打扮，著了盛裝，輕紗遮面，仍是一副柔弱單薄的模樣，李年烈則是一臉萎靡之色。
“與南昌國一戰，周家可是捐獻了不少銀子！否則這周家成親的小姐也不會在邀請之列！還帶了夫君，嘖嘖，有功的就是不一樣！”我身旁有一婦人笑嘻嘻地說著，帶了絲絲的酸味。
“這位夫人知道得不少啊！”
無暇一臉八卦，頓時，那婦人說得更起勁，只是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些：“這算什么？還有更讓你意想不到的！聽說我們的太子殿下前幾日為了這周二小姐，特地向皇上請了賜婚的圣旨，誰知道那周二小姐，在圣旨請下的當日，便與李家公子成親了！你說這世上還有這么傻的人！放著好好的太子妃不當，非要嫁一個……”
“皇后娘娘到——”
隨著宮人的唱喝，一位盛裝婦人款款而來，著流彩暗花云錦曳地裙，戴藍晶御鳳金釵，步履端莊，面上卻是無一絲笑容。
她在軟椅上坐定，身姿挺得筆直，目光從未在場中任何一人身上停留。
一旁的宮人拿起一支鎏金青玉如意，道：“這是賞菊宴的彩頭，請各家小姐將才藝展示出來。”
“聽說這皇后是個直性子，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這是連客套都省了！”我身旁的婦人小聲嘀咕著。
無暇與龍乙倒是看的興起，我獨自溜出宴會之處，本就是來看熱鬧的，若是被人喊了去表演什么才藝……當真是不能有比這更無趣的事了。
初秋的涼風將柳葉吹下，地上積了很久的落葉無人清掃，宮中竟也有這般蕭條的地方。一陣酒氣伴著夜風襲來，前面隱約有人聲。我將步子放緩走近前去，入目的竟是男女二人糾纏在一起的畫面，我想避開之時已然來不及了。
“站住！”周青鳶的聲音自那二人糾纏之處傳來，平白多了絲魅惑。
周青鳶輕哼一聲：“太子殿下，殺了她！”
“無關緊要的人，不用管她！敢透出一點風聲，本太子滅她九族！”南宮井延的語氣中透著不屑與狂妄。
我將木訣使出，一根丈長的樹枝便毫無征兆地砸在周青鳶的頭頂，她一擊之下暈了過去，輕紗滑落，露出她臉上化膿可怖，已然潰爛的傷口，月光之下，更顯猙獰，太子見了呆滯片刻，猛地就大吐起來。
連滾帶爬地跑向不遠的湖邊，竟是一頭栽入！我訝異非常，卻是仍舊不得不出聲求救，因為湖邊小道之上已然有一個人影急急而來。
待那人近了，卻是我前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只見他顧不得脫下外衫便一頭扎進湖中，頗費了一番力氣，才將奄奄一息的南宮井延拉上岸。
我站在原地饒有興趣地看著李年烈為南宮井延施救，身后卻是傳來如泉鳴般的聲音：“你這人倒是有意思，我第一次見有人這般平靜地看著旁人落水。”
我側身垂眸，余光所見這人腰帶之上懸著一枚白色鑲金玉佩，可見“毅王”二字。
“民女參見毅王”
“抬起頭來”
我坦然與之對視，一雙帶著探究的眸子便硬生生闖進我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