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德國的概念展有個很中國的名字：格物致知。

居然用儒家的哲學概念命名，有意思。

大概是即將過年，所有人都忙著喜慶紅火。來看這個展覽的人寥寥無幾。

偌大的展廳，竟然只有自己和董舒言。

其中有一部分，藝術家將鏡子碎片高低錯落地懸掛起來，反射之反射。置身其中，會有無數個你我他。

把原來的自己“格”成另一種樣子。是你又不是你。

沐歌就是在這個碎片鏡子中和董舒言對視。

兩個人明明背對著，隔得很遠，卻又清楚地看見對方。

沐歌沒有移開視線。

她借著鏡子碎片，認真凝視著董舒言。

自己是否真的認識過這個人？

記憶中的他，勇敢，無畏，自信，愛笑，擁有無數美好的品質。他們曾有過無數美好的回憶。

哪怕分手，自己也不忍怨憤。

這樣的一個人，是怎樣和另一個人纏綿在一起，青絲繞指，呼吸相聞？

這樣的一個人，怎么才會說出那樣冰冷殘忍的話語？

“沐沐……”“董舒言……”兩個卻是同時開口。

“你先說。”“能不能讓我先說。”

董舒言難得地沒有禮讓。

“沐沐，你是不是和凌黎在一起了。”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陳述。

“你怎么會知道他？”

“老規矩，我先問的。”董舒言一反常態地堅持。

沐歌不欲多說凌黎的事情，而她摸不準董舒言問這個問題的初衷。特殊時期，她不想給給凌黎帶來絲毫麻煩，只能按照當初和凌黎的承諾，說謊，“是。”

董舒言臉色很不好看，“沐沐，和他分手。”

“為什么？”

“沐沐，B市的風向已經變了，無數人想把他送進去，想吞了他手里的那塊肉。他現在連身邊的敵友都分不清。這一場，他贏不了的。

不要再跟著他了。我怕你傷心。”

“你怎么會知道這么多？”沐歌語氣冰冷。

“我有我的法門。沐沐，相信我，我是為你好。”

董舒言并不是個危言聳聽的人，自己也聽老大提起過，董舒言生于官宦之家，也許他是真的知道某些隱情。

沐歌知道凌黎的處境不會輕松，但董舒言剛剛的那一番話…….

情況似乎比自己想象得還要糟。

“謝謝你的提醒。”這一刻，沐歌甚至沒有忘了感謝對方的好意。

董舒言聽到這樣的感謝，知道沐歌未必聽得進去自己的勸告，他準備跟沐歌講清利害關系。

而鏡子里的沐歌率先開口，“現在是不是輪到我提問了。”

董舒言看著鏡子里的那雙眼睛，如火如炬，蓄勢待發。

“是，輪到你了。”他無法拒絕。

沐歌卻突然語塞。她只是想岔開話題。原先的提問，早被剛剛董舒言的那段話完全打散，無法重聚。

她還要再問什么？

問為什么分手？問和別人上床的契機？問為什么那么冷血？

“你們宿舍李浩然最近還好嗎？”沐歌想起他和徐晴，想到了跨年夜的那天晚上，腦海中突然浮現李浩然扶住陌生人的背影，脫口而出。

能岔開多少是多少吧。

而出乎沐歌意料的是，董舒言竟然閃開了目光，半天沒有說話。

沐歌心里發毛，“跨年夜那天晚上，李浩然沒有和老大出去，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董舒言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瘋了！李浩然怎么可以這樣？不行，我要告訴老大……”沐歌完全想不到，岔開話題居然岔出這樣一個秘密。

“沐沐，算了，”董舒言走到沐歌身旁，拉住沐歌，制止住她準備從包里拿手機的動作，“他們倆的事情，外人何必插手。”

“老大有權利知情。”

“什么都告訴她，她未必會幸福。”

“讓她一直蒙在鼓里，被耍得團團轉就是幸福了嗎？”

“也許李浩然有苦衷。”

“有再大的苦衷，劈腿、出軌、一腳踏兩船的人，都不值得原諒。”沐歌盯著董舒言，一字一句說道。

現在，沐歌可以給出答案了。

剛剛的全神貫注，只是因為那場電影吸引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