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舊交匯
- 失戀的后續(xù)章節(jié)
- 屈牧辛
- 3886字
- 2019-09-13 14:04:52
“準(zhǔn)備好了嗎?”
“嗯!”
“Reday~ Go!!!”機(jī)器里的女聲興奮地發(fā)起號角。
沐歌緊緊盯住屏幕,全神貫注,隨著游戲里的機(jī)動車翻上躥下。沒到兩分鐘,“砰”的火光四濺,機(jī)動車撞到了石壁上。角色死亡,任務(wù)失敗。
“再來!”這一次沐歌自己的好勝心也被激起來了。
一個小時前,沐歌徹徹底底哭了一回,平靜下來的時候,凌黎問她,“今年的最后一天了,打算怎么過?”
沐歌根本毫無打算。
而凌黎直接把她帶到了三樓的電玩樂園,“好多年沒玩過了,不知道功力還在不在。”
兩個人換了一堆游戲幣,開始瘋狂玩每個項目。
跳舞機(jī)、瘋狂賽車、旋轉(zhuǎn)太空艙,全景射擊,每一個項目凌黎都很熟悉,耐心地告訴沐歌游戲規(guī)則和操作技巧。而沐歌雖然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卻上手很快,尤其是全景射擊,居然和凌黎玩的一樣好。
大概是電玩樂園里小孩很多,氣氛熱烈,連帶凌黎都學(xué)生氣了幾分,沐歌更是有意玩得瘋狂。大冬天兩個人竟然玩得想要冒汗。
從電玩城出來之后兩個人又跑到美食層的韓式料理店,點了變態(tài)辣炒年糕。沐歌總覺得年糕除了外面的紅色醬料之外,不過是一小塊長條米糕,沒有什么吃頭。但嘗了凌黎推薦的辣炒年糕之后才知道,那種偏見是自己沒有吃到過口感上乘的炒年糕而已。縱然兩人都很能吃辣,但吃完這紅彤彤的一盤炒年糕兩個人的嘴唇也像被人揍了一樣。
這么冷的冬天廣場上依舊有很多素人在唱歌。跨年夜每個人臉上都喜氣洋洋,格外捧場。兩個人嘴麻到買了冰飲,手握著冰飲凍得沒有絲毫知覺,但每喝一口都覺得嘴痛緩解了一分。
“我研究生時的一個哥們跟我說過這么一句話,辣不是一種味覺而是一種痛覺。吃辣是典型的找罪受。”
“但吃的時候真的很爽快啊。”沐歌啜了一口冰飲,只覺得大哭一場又痛快吃了一頓辣,體內(nèi)的那些陰沉冰寒的東西全都隨著水分蒸發(fā)出去。輕松又快樂。
凌黎無比同意,伸出手,沐歌會意擊掌。
兩個人竟和相識多年的好友般默契。
又一個素人歌手開始唱,開頭的第一句就起高了。凌黎和沐歌對視,停下來等待副歌部分。而還沒有到副歌,那位歌手就破音了。周圍的人開始鼓掌以示鼓勵。而沐歌覺得所有人都好可愛。
臨江廣場上聚集著一堆人,大家都在等待跨年倒數(shù)的煙火秀。沐歌和凌黎在人群中穿梭,還要時刻提防著,避免踩到坐在地上的人。過了好久,終于在小斜坡上找到一塊安靜的空地。
四周有不少人,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卻又無比寧靜。沐歌甚至聽得到凌黎晃動飲料杯、冰塊撞擊發(fā)出細(xì)碎聲音。
人生真是沒有辦法預(yù)估。幾天前的自己是絕對想不到她會這樣瘋玩,會和凌黎一起等待跨年煙花。
瘋玩后的筋疲力盡,竟給了她一種久違的安寧篤定。
“如果現(xiàn)在是夏天就好了。”沐歌遠(yuǎn)眺著江面,不自覺把腦海中正在想的畫面說出口。
“是因為這樣更像日本的花火大會了嗎?”
沐歌豁然看向凌黎,“你怎么知道?”
她剛剛腦海中浮現(xiàn)的,就是動漫里的花火大會。
“因為我有基本的分析能力。”凌黎學(xué)著一休哥,用食指在腦側(cè)轉(zhuǎn)了幾圈。
沐歌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對凌黎的第一印象真的是錯得離譜,他一點也不高冷。
“高中的時候,我們班去日本游學(xué),就是等著趕上那邊的花火大會,”凌黎看著前方,回憶道,“班里的女生特別喜歡,每個人都攛著勁打扮,還有人特意買了和服準(zhǔn)備穿著去。
別人要么是幾個朋友一起去,要么是情侶結(jié)伴一起去,只有我們浩浩蕩蕩一群人,還要舉著橫幅拍那種團(tuán)體留念照。當(dāng)時覺得特傻,現(xiàn)在想想也是挺有意思的。”
“我好羨慕你。”沐歌第一次,把內(nèi)心的羨慕展露出來,像小狗仰臥露出肚皮給陌生人看一樣。她知道,凌黎一定不會瞧不起自己。
“羨慕什么?”
“羨慕你去過那么多地方,”沐歌望向遠(yuǎn)處,江邊的路燈連成銀線,“你說的那些地方,我在書和電視里看到過好多次,但聽你說出來,感覺還是不一樣。”
小時候,沐歌看電視,看到好多人都說自己的夢想是環(huán)游世界。而在那個時候,她以為“夢想”就是你未來要做什么。殊不知,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詞語叫“工作”。
那個時候的沐歌幻想,如果有一天別人采訪自己,問自己的夢想是什么,自己該怎么回答。
年幼的她學(xué)著電視里的人,奶聲奶氣地自導(dǎo)自演,“我的夢想是環(huán)游祖國大好河川,走遍全世界。”
她還不識字呢,“大好河川”這個成語倒是記得住。
沐歌笑著對凌黎說起這段糗事,“可是我長這么大了,連H省都沒有出過。”
“你以前的寒暑假都在上補(bǔ)習(xí)班嗎?”凌黎奇怪地問到。沐歌和自己差不了幾歲,哪怕是普通人家的小孩都會利用寒假全家出游那么一兩次,而現(xiàn)在她居然說自己沒有出過省。
“沒有,”沐歌輕輕搖頭,“上補(bǔ)習(xí)班要花很多錢,我一次也沒上過。而且寒暑假我要好好陪我姥姥。我姥姥中風(fēng)癱瘓很多年了,平常我上學(xué)她自己一個人在家待著很無聊,寒暑假能陪她我就想多陪著她。”
“那你的爸媽呢?”
凌黎的問題混在風(fēng)里,沐歌聽得恍惚。
真奇怪,這么多年,沒有人問自己這個問題。
知道的人不必問,不知道的人沒有機(jī)會問。哪怕是舍友,沐歌都沒有機(jī)會和她們說過自己家里的事情。
感覺說出來,就是在賣慘一樣。
真是奇怪別扭的心理。
“我爸媽在我十二歲那年出車禍去世了。”沐歌開口,發(fā)現(xiàn)并沒有想象中的艱難晦澀,“我就跟姥姥兩個人一起生活。”
凌黎心下了然,卻又想起她姥姥中風(fēng)癱瘓的事情,“那你們靠什么生活?”
“當(dāng)時他們買了保險,賠了一筆錢;后來肇事者也賠了一筆,足夠我和姥姥用的了。”
只不過這兩筆賠款過了好久才來。
當(dāng)時沐歌完全不知道有這些東西的存在,姥姥知道爸媽去世之后傷心欲絕,根本顧不上這個。保險公司要核定,撞人之后肇事者逃逸沒有找到人。有那么一段時間,自己和姥姥都要靠鄰居還有爸爸媽媽的同事接濟(jì)。
爸爸媽媽的同事雖好,但沒有責(zé)任一直照顧著這老病孤弱,時間長了也就不再聯(lián)系了;而鄰居家再熱心,沐歌也只能對他們送來的東西表示感激而無法上門去求助。
沐歌記得特別清楚,有一次,班里要統(tǒng)一買一本作文書,十九塊八毛,不到二十塊。但當(dāng)時整個家里拿不出二十塊。
拿出來的話,自己和姥姥就要挨餓了。
那個時候沐歌就知道,沒錢是多么凄慘的一件事情。
后來肇事者被抓到,保險公司核定完畢,拿到賠償款后,沐歌用姥姥的身份證開了幾個戶頭。
她不知道當(dāng)時自己是怎么產(chǎn)生這樣的覺悟,也許是沒錢的恐懼讓人太過難忘。沐歌算了算自己和姥姥的每月的最低生活費(fèi),自己念書用的錢,姥姥的醫(yī)藥費(fèi),家里的日常開支。她要清楚了解這些錢最長能用多久。
上天待她不薄。姥姥雖然癱瘓在床,但卻沒有再添新毛病;社區(qū)居委會把沐歌能申請的補(bǔ)助全都申請了下來,再加上她和姥姥有意節(jié)省,竟也過了這么多年。
沐歌摸著身旁的單反,笑著對凌黎說,“我十八歲生日那天,姥姥突然拿出這個單反送給我。當(dāng)時我的第一感覺不是驚喜而是焦慮。我們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單反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太金貴太奢侈了。
我問姥姥這個多少錢,她死活不說,我就去查賬戶,發(fā)現(xiàn)賬戶里的錢一分沒少。
后來才知道,這是這么多年姥姥自己做活,一點點存錢買的。”
凌黎看著沐歌,她的語氣平靜,但眼淚順著光潔飽滿的臉龐滑了下來。
“做鞋子需要那種兩頭纏膠的長條厚布,貼好50塊厚布是一毛錢。我姥姥就靠著這個活計,攢出了這個單反。她手都顫巍成那個樣子了,居然貼了這么多年膠布。而這么多年,我居然不知道姥姥在偷偷做活計。”
姥姥求著鄰居的李大媽招攬活計,幫姥姥送進(jìn)送出,求著鄰居瞞著自己。而沐歌想起那個時候,自己忙著讀書、打工,被沒錢的恐懼支配著,卻連親人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姥姥現(xiàn)在……”
“我考上大學(xué)那年,姥姥就去世了。”沐歌從來沒有考慮過省外的大學(xué),所以才會用那樣的分?jǐn)?shù)報了H大。錄取通知書到的那天,姥姥摸著通知書上自己的名字,笑得無比欣慰開懷。
可還沒有開學(xué),姥姥就去世了。臨走前姥姥說,這么多年,是我這把老骨頭拖累你了。
凌黎看到沐歌的眼淚滑落的速度變得更快,“如果沒有姥姥,我可能就會自暴自棄,可能就不會那么努力念書,不會想要讀大學(xué)去工作。哪怕沒有錢,但是有家人在身邊,心里就像有底氣一樣。
其實是我拖累了姥姥,如果不是等著我長大,她就不用活著受那么多罪。她就不用整天一個人守著空房子守了這么多年。”
姥姥死了之后,沐歌才發(fā)現(xiàn),一個人住在家里,哪怕開著電視有聲響,都空寂得駭人。
癱瘓就像一所無形監(jiān)獄一樣,把人牢牢困在一個地方。
而姥姥居然這樣待了這么多年,沐歌想象不出等著自己放學(xué)回家的姥姥每天會是什么心情。
“你很幸福,你姥姥也很幸福。”凌黎開口,滿是溫柔,“我想,能看著你長大,而且長得這樣健康優(yōu)秀,她一定很欣慰。哪怕她自己一個人守著空房子的時候,想著你應(yīng)該也是開心的。”
沐歌感激地對凌黎一笑。
怪不得人都需要傾訴。其實把這些話說出來,好像也沒有多么難。
也許,這是老天爺給自己的禮物,讓自己在今天碰到凌黎,讓他見到自己的失態(tài),給自己這樣一個機(jī)會,能夠說一說話。
新的一年,如果可以許愿的話,她的愿望很簡單,能有一個人,愿意坐下來,和自己聊天。能陪伴自己。
如果沒有這樣一個人,就許愿讓自己不要孤寂。
廣場上的人群開始騷動,凌黎看了一下手表,“快到零點了。”
兩人和周圍人一樣,站起身來。廣場上的鼎沸人聲已經(jīng)在倒數(shù),沐歌也不自覺跟他們一起喊出聲。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樂!”“新年快樂!”
比人們的互相道賀聲音更大的,是天空升起的絢爛。
仿若流星倒放升入天空一樣,銀光在黑夜幕景中迅速上升,散開。一簇簇,一叢叢,寒冬的冷寂天空迅速返春,無比絢爛。
平靜江面倒映出一片璀璨琉璃,整個世界都被煙花照亮!
周圍所有的人都在大聲祝福、擁抱、接吻。仿佛要凝固這一瞬間。
“新年快樂!”沐歌怕煙花聲蓋住自己的祝福,大聲喊向身邊的凌黎。她很感激今天他的出現(xiàn)。
“新年快樂。”凌黎微笑,俯身擁抱沐歌。他的聲音不大,但就在沐歌耳邊,句句聽得真切,“新的一年,要更快樂。”
“你也是!新的一年,更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