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6章 獨自一人,才能誠實

連續幾日,沐歌都游離在這樣的情緒中。直到收到任務,跑到國金去跟活動。

明年夏天H市的有個原創音樂節,現在開始為音樂節做海選準備,就在國金的一樓搭了個舞臺。燈光、音響、樂隊、主持人、評審,做得倒是像模像樣。

元旦假期中,國金有不少人,加上這樣一個聲勢不小的活動,慢慢地,從一樓到五樓,層層都圍滿了看節目的觀眾。等待換場的間隙,沐歌拿著單反抓拍了幾張表情或是認真或是搞笑的觀眾——她覺得這些人比舞臺上蹦蹦跳跳大聲嘶吼的人更有趣。

因為是為原創音樂節做的海選活動,所以樂隊們的參賽曲跳不出嘻哈、搖滾、民謠這幾種。上一場可能還是嗨翻全場震耳欲聾、貝斯手差點被電線絆倒的朋克搖滾,下一場可能就變成了滄桑悲涼的地方民謠。

沐歌很是佩服這些樂手,能夠在這么嘈雜的背景音中旁若無人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沐歌上了二樓,見縫插針選了個不錯的角度,迅速拍了幾張。今天這場活動沒有什么深度可以挖掘,拍幾張照片,等待最后的晉級結果出個快訊,這場聲勢浩大的海選能被留下的也只有這些。

拍完照片,沐歌趴在二樓上,像個普通觀眾一樣看起了他們的表演。

真是不一樣的感覺。自己在電視上看那些選秀節目,往往被感動被鼓舞,看到他們和主持人的聊天也覺得自然有趣。而今天看著這個“平民”版的樸素選秀現場,卻只覺得搞笑。

樂手們的興奮狀態和觀眾們的平淡如水形成鮮明對比,偶爾有那么幾個樂手下場和觀眾互動,明顯不在同一節奏步調的你來我往尷尬得讓人頭皮發麻;主持人像復讀機一樣看著臺本念著串場詞,每次對樂手的提問都顯得刻意又生硬;坐在臺下的三位評審心不在焉地聊天劃手機,然后交出宣布晉級或是淘汰的紅藍牌號。

從頭到尾都透露著一股做作。唯一讓人動容的,就是拿到晉級號碼牌的那一瞬間,樂手們相互的擁抱和吶喊。

沐歌調好焦距,將鏡頭對準,只等待宣布結果那一瞬間按下按鈕,記錄樂手們失望或者高興的表情。

可以留給這場海選的版面很少,這些照片根本不可能被用到。

但沐歌還是想好好記錄下來。

當初老吳頭和自己說過,允許自己在湘水實習半年。時間過得很快,半年的時間眨眼就到了。

過完農歷年,湘水的年度招聘就要慢慢展開了。

自己這段期間的表現不好不壞。而這個“不好不壞”對于沐歌來說就是個壞消息。

以她的條件,她必須做到“出類拔萃”才有可能被破格留下。

本以為那次的工廠爆破案可以給自己增添籌碼,最后不了了之;骨髓捐獻的報道讓自己學到很多,但過后幾天沐歌還是若有若無地感受到薔姐對自己的冷淡和責難——自己只是個實習生,摸不透這件事背后的肌理。但沐歌問心無愧,,凌黎的那句話說的很對,不能留下不應該成為自己的掣肘,而是自己的砝碼。

而這半年讓自己覺得有突圍可能性的實習經歷,只有這兩件。

有時候會想,那些站在行業頂端的人,他們作為新人的時候,是已經鋒芒畢露、大展拳腳,還是一點點磨煉、升級打怪才練就金剛不壞之身?

而在這個行業,入行時間長短,地位的高低,名氣的大小代表著你獲取信息的快慢與否,代表著你約到行業大拿的容易程度,代表著你可以發聲的范圍和大小。

那像自己這樣的新人,要怎樣才可以出頭?

原來,“好的越好,差的越差”這樣的馬太效應也適用于這樣一行。

沐歌頹然坐在商場中央供人休息的座椅上,一張張翻過那些照片。因為采訪的機會越來越少,所以每一張照片對她來說都彌足珍貴。

這是這段時間她存在過這一行業的證明啊。

沐歌翻著照片的時候,不遠處一個西裝革履的人正在教育一個穿著保潔制服的大媽。

“哎呦,阿姨啊,您出去看看,現在您這個年紀,哪還能找到這么好的工作?整天風吹不到雨淋不著的。好多人都爭著搶著要進來呦。您這動不動要請假,您好意思的嗎?”

沐歌抬頭看著他們,那個大媽年紀很大,看起來唯唯諾諾,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說什么。

“您要不想干了,我這就給您安排上,不差您一個行嗎。”那個經理語氣不善,聽得沐歌很不舒服。

大媽又說了幾句,那經理臉色稍霽,指了指地板上的一攤水漬,走了。

沐歌看著大媽彎腰拖干凈水漬,嘴里念念有詞,這一次沐歌聽清楚了,“是,老了誰還要你……得中用人才要你……”

莫名,沐歌鼻子一酸。

她舉起單反,對著這個大媽佝僂擦地的背影,按下快門。

而那個大媽也注意到了,沖沐歌不好意思地一笑。沐歌抓住了那個笑容。

吸了吸鼻子,想要驅散那股突如其來的酸意,沐歌把顯示屏湊過去,笑著對大媽說,“您看,照得特別漂亮。”

是真的特別漂亮。哪怕剛剛樂手們被舞美燈光包圍,衣服造型到位,都不如剛剛這個大媽這一笑來得好看。

那個大媽把頭伸遠,瞇著眼睛,看著顯示屏上的自己,有點不好意思,“你拍得真好。”

說著又用手碰了碰顯示屏上的自己,“姑娘,你真會拍照。真厲害,真好。”

沐歌看著顯示屏上那雙粗糙蒼老的手,突然哽咽。

姥姥中風癱瘓,在床上躺了十五年才離世。她在床上癱瘓的第六年,沐歌父母雙雙因為車禍喪生。

那個時候自己還不到十歲。有人說,不到十歲的小孩能懂什么。

很神奇,沐歌那個時候感覺自己都懂了。

當時的她就懂得要瞞著姥姥,撒謊爸爸媽媽去外地出差,能瞞幾天是幾天。

怎么可能瞞得住呢?姥姥知道后,眼淚就沒有停過。那個時候,沐歌才知道,原來人老了,是流不出大顆大顆的眼淚的。那些眼淚會混雜在皺紋里,有時候甚至察覺不出。

但是姥姥的枕頭總是濕的。

那個時候,沐歌給姥姥剪指甲。每每抬頭的時候,姥姥都會溫柔地凝視著她,沐歌假裝看不到姥姥濕潤發紅的眼睛,笑著要再給姥姥涂一層指甲油。

“歌兒,你看,我的手都能‘壘墻壁’了。”姥姥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拉起自己手背上的皮膚。

被拉起的皮膚久久沒有下去,凸起在手背上,將手背分成兩半。

沐歌也試著拉起自己手背上的肌膚,幾乎瞬間就彈下去了。

“一個人能壘墻壁了,她就離死不遠了。”姥姥淡然地說出讓沐歌心頭一跳的話,“早死早解脫,我也能去看看你爸媽了。”

如果沐歌再年長一點,她可以一本正經地給姥姥科普,“壘墻壁”和皮膚含水量以及膠原蛋白含量有關,和死一丁點關系都沒有。

而那個時候的自己,嘴實在是太笨,什么安慰科普的話都說不出來。

甚至連“你不要死,你死了就剩我自己”這樣撒嬌挽留的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現在,是真的只剩自己了。

當初自己再灑脫,心中也有那么一絲董舒言可能會回頭的期盼,甚至聽到老大說董舒言撞見自己和別的異性在一起冷臉而生出喜悅。現在,他的身旁已有新人。他們已經再無可能。

自己一意孤行,想要留在湘水,絲毫沒有準備別的退路。總覺得自己可以創造奇跡,只要勤勉認真,進入湘水指日可。當時的底氣還是董舒言給自己的。

而現在她什么也沒有了。

沐歌坐在休息椅上,抑制不住地開始流眼淚。眼淚砸到手背上,濺開小小的花朵。

她的愿望很簡單,只是希望有個人能在自己身旁,能夠陪伴自己,能夠愛自己。

董舒言的喜歡,不僅僅是讓自己特別的魔法。他的無條件支持、他的理性、他的撒嬌、他的驕傲樣子,都是自己的底氣。

有他在,就是自己被人愛著的證明。工作上的失意也好,職場上被人冷眼也好,未來忐忑沒有著落也好,都無所謂。

畢竟她有他這樣的后盾。

而現在,這樣的底氣和支持也沒有了。她甚至連足夠讓他回頭的資格都沒有。

爸爸媽媽,姥姥,董舒言,為什么愛我的人最后都要離開我呢?

以后,還會有人愛自己嗎?

不會了。

沒有人會愛一個毫無亮點、普通平凡的自己。

沐歌坐在座位上,看著商場懸空的華麗擺設,不再壓抑自己的傷心,肆無忌憚地流眼淚。

主站蜘蛛池模板: 永丰县| 沛县| 文成县| 沧源| 宽城| 新邵县| 济宁市| 青浦区| 太仓市| 徐闻县| 商洛市| 岱山县| 泸水县| 嘉善县| 郑州市| 巴塘县| 凤冈县| 太仆寺旗| 武胜县| 肥东县| 平江县| 错那县| 比如县| 大田县| 长沙市| 防城港市| 新竹县| 新民市| 苏州市| 鲜城| 太保市| 桦川县| 乌兰察布市| 柏乡县| 景泰县| 渑池县| 四平市| 墨江| 宁强县| 临沭县| 英吉沙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