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盛景繁華,心無所依
- 花開蒼無
- 海棠花城
- 2019字
- 2019-12-22 21:46:21
之后一連三天塔樓都沒有消息。初時阿久還肯聽朗逸的勸,耐著性子等上一等,可銀怡似是在與她比耐性,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答復,到了第三天的晚上,竟是連饅頭也不差人送來了,擺明了是要送客走。
“她既不仁就莫要怪我不義!”阿久忿忿,心中反而激起莫名斗志。她本就是心生反骨的人,別人要趕她走,她便偏不肯走。于是連夜差遣剎那出去偷食。
別說這鎮(zhèn)中都是些木傀,就算都是習武的高手,想攔住剎那也不是易事。何況蒼無武道衰竭得厲害,氏族爭斗都已砍殺為主,真正說到招式身法則與舊世遠不可比。因此剎那雖只跟著阿久淺學幾年,但也足夠叱咤蒼無了。
本以為此行無甚風險,定能滿載而歸,哪知剎那出去兜兜轉轉了大半夜,竟會空手而歸。
原來木傀無需飲水食糧,個個家中廚房糧庫竟都是空空如也,不過擺設罷了。
阿久大感懊惱,滿臉絕望:“怎么早前不知她這般詭詐!”
朗逸卻笑:“我倒不覺她詭詐,反而天真得很。”
阿久瞪他一眼,沒好氣道:“怕是你情人眼里出西施,瞧她什么都是好的。”
朗逸不理會她這酸話,而是道:“這幾天我和邱榕上街道何處走了走,收集了些有趣的故事回來,你要不要聽?”
阿久頓時來了興致:“什么故事?當然得聽!”
朗逸含笑,于是說起來:“咱們對院住著一個老漢,他和他的姑娘相依為命,老婆似是已經死了。每日收了泥人攤,老漢便會去鎮(zhèn)子外頭的墳頭跪拜。他用來祭拜的不是好酒好菜,而是自己親手繞的草花,我們來此地三天,每日不曾間斷,而且花式件件不同。他家泥人鋪子做的女子都是一個模樣,衣飾雖不相同,但發(fā)間都會簪一朵小花。也許那便是他妻子生前的模樣吧。”
邱榕道:“我在鎮(zhèn)東見的卻不是這么個癡情不壽的故事。那男子先愛上丫鬟,最終卻娶了她家的小姐。婚后還想繼續(xù)勾搭丫鬟,被小姐的人撞見。于是丫鬟挨了好一頓打被丟了出去,將死之際又被馬夫的兒子悄悄救回了家……”
阿久聽得入神,忍不住問:“后來呢?”
邱榕手一攤:“來不及看,今天夜里剛到這一幕。”
阿久想了想:“鎮(zhèn)東哪一家?明天我也去蹲著瞧!”
“這鎮(zhèn)中還有許多故事,這兩天來我與邱榕只覺得一雙眼睛瞧不過來。”朗逸問二人,“你們有何感覺?”
邱榕感嘆:“幾百木傀,栩栩如生,又可同時運轉與那真人無異,這兩日雖親眼得見這番奇景,心中震撼卻久不能平。”
阿久也跟著感嘆:“她可真閑啊……”
朗逸道:“人人精力都有限度,她卻愿將自己全副心神都作此用,可見她心中有溝壑難平。不得不仿一個幻境,來填這虛妄空寂。”
“會什么溝壑呢?”
“歷來人們最難平的無非就是個求而不得。你看這大街小巷里上演的故事,來來回回都逃不脫情之一字。負心者、癡情郎……每日上演悲歡離合風花雪月,銀怡一心一念,求的或許都是那個不可得之人吧。”
阿久疑惑:“我爺爺?”
“應該是的。”
阿久犯難:“可我爺爺和奶奶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再說她不是說了嘛,如今便是爺爺他老人家留什么給她都沒用了。我看,只有他老人家死而復生才能讓她動一點心吧!”
“或許師父應該與她聊一聊。無關交易,不談買賣,不談情愛,只談故人。”
“可我們大老遠的趕來……”
朗逸笑道:“師父怎么和師弟呆久了,也染上一身商人習氣……若無回報,就當結個善緣,為故人解一段心結好了。”
阿久兀自未答,剎那卻插口說道:“她小氣不是跟別人學的。當年救你那時,她就說回報不明,要再考慮考慮……”
阿久臉龐一紅:“就你記性好!”
朗逸沒有生氣,而且笑意更濃:“即便如此,師父還是救了我。這些年虧本到今天,也沒見后悔過。”
“怎么不后悔?你老是頂嘴,我每每悔斷腸子……只是,沒有回頭路罷了。”
“那年遇上你,卻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運氣。”
阿久不禁動容,卻不習慣吐露心聲,輕咳一聲以作掩飾,別轉過身道一句:“明日我去找她。若不成,咱們便與她好好道個別吧。”
第二日一早阿久便去了鎮(zhèn)中塔樓。二人不知在里面談了些什么,知道晌午過后,阿久才回到院中,對朗逸道:“銀怡有話同你說。”
朗逸問:“你們聊的如何?”
阿久眼眶紅紅的:“聊了些老爺子的舊事。其實我出生在畫中,也沒見過舊世風貌,今日聽她說得詳細,還有很多往事……總之感慨良多。”
朗逸微笑道:“這就不虧了。”
獨自行到塔樓頂,銀怡正憑欄眺望。此時正是一天里頭最明亮的時分,鎮(zhèn)中街頭熙熙攘攘,行人如織,只是依舊沒有人聲鼎沸,總覺空寂。
“還不曾知,這鎮(zhèn)子的名字。”朗逸說道。
銀怡沒有回頭,風吹起細碎的鬢發(fā),在地上拉出淺淡晃動的影子:“一個人的鎮(zhèn)子,哪有什么名字。”
“那也是鎮(zhèn)子。這里街道開闊,屋宇齊整,是世人夢寐以求的居所。”
“可是四周荒蕪,就算屋子再結實,也沒人能住下來。我的木傀不食不眠,行三天之途方有水源,換作凡人只怕根本不能活著走出荒漠。”
“當初你選這里,不就是瞧中這里隔絕塵世么。”
“一開始是想要避開人的,可是住下來才發(fā)現(xiàn)寂寞有多可怕。”
朗逸站到她身旁,陪她俯瞰那人群往來的街道。她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從高處一看便知那鎮(zhèn)子里有一半的木傀都停歇不動。
“其實即便這里住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你也會寂寞的。”朗逸說道,“他’不在,即便身處人群,心亦無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