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今天一到教室里就感覺哪里不對勁，班級幾乎三分之二以上的男生都神秘地交頭接耳，他們刻意在回避米粒，又都時不時瞟眼掃視米粒，眼神中朦朧浮現出戲謔的壞笑。當他們的眼神一旦與米粒對視時，就快速躲開米粒的目光。而當他們之間眼光互相對視時，又會意味深長而又按捺不住地要笑出聲來。

米粒是抓媽靈長大的，抓媽靈的經歷讓米粒對周圍環境的變化極為敏感。他表面上不動聲色，甚至順水推舟，刻意裝作一無所知，但他對周圍環境細微的變化洞若觀火，了然于胸。抓媽靈最大的收獲是讓米粒學會了觀察，學會了準確猜測和揣度對方的意圖，學會了歸納總結客觀規律。但他是那么的弱小，他只是預感到，可能會有對他不利的事情發生，但他卻沒有能力，沒有辦法去阻止，去應對不利的局面。

下課后，當米粒走出教室，來到操場，他看到一個宏大的場面。而且，這個場面是為他懷米粒一個人設計，是為他懷米粒一個人表演的。

60多名同學分兩列隊排開，焦長貴和胡大海在兩列隊前頭，隊伍中有近三分之一同學是米粒的同班同學，其余的是外班同學。他們面向米粒，堆滿嘲弄的表情，邊往前走，邊整齊劃一地重復做著夸張的嘲弄動作：先是雙手抹臉，然后雙手背鉤，之后是舉起右手，連續三次跳躍做單手外挑，摘藍板的動作。米粒很快就看明白了，顯然，嘲弄動作是焦長貴設計的。

不得不說，焦長貴的藝術天賦是遠超常人的。整套動作編排詼諧滑稽，起轉銜接恰到好處，焦長貴的領舞又極具藝術性和感染力，引起全校同學的集體圍觀。全校同學從嘲弄隊伍的集體表情暗示中明白，嘲弄的對象是懷米粒。大家把驚呀，但更多的是復雜的目光都投向懷米粒。米粒跑回教室，焦長貴帶領隊伍繼續表演，沈雪嬌氣洶洶地看著表演隊伍。

臨近上課時間，參加表演的同學陸續進入教室。沈雪嬌厲聲呵斥程唯青，從程唯青兜里搜出一塊糖沒收。又挨個搜兜，從其他參加表演的同學兜里，搜出三塊糖沒收，并大聲質問誰還沒上交糖。在她嚴厲的斥責聲中，上課鈴聲響起，班主任紀祥慧老師走進教室。

“紀老師，我們班同學和外班同學一起起哄，嘲笑懷米粒，組織者是焦長貴，他雇傭大家一起做動作起哄，還給每名起哄的同學兩塊糖。”沈雪嬌沒有要求全體同學起立向老師問好，而是直接向紀祥慧報告，紀祥慧一怔，

“起哄的同學有的把兩塊糖都吃了，有的吃了一塊，被我搜兜，一共沒收了4塊糖，都在這呢，給老師。”沈雪嬌接著說道，

“我們班帶頭起哄的是哪位同學？”紀祥慧接過4塊糖，皺起眉頭，

“還能有誰？我們班帶頭起哄的同學是胡大海！他和焦長貴在嘲笑隊列前領舞動作。”沈雪嬌說，

“起哄的同學都到講臺上，站成一排。”紀祥慧板起臉，

呼呼啦啦有近20名同學走到講臺上。紀祥慧撤身到同學座位方向，對著講臺上的同學說道，

“胡大海同學，你站到最前面。”胡大海往前跨一步，站在講臺同學的最前面。

“胡大海，你把哄笑懷米粒的動作再做一遍。”紀祥慧說，

胡大海既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無得意地把整套起哄動作做了一遍。他在做動作時，引起不少同學的大笑，大笑的同學基本都是參與起哄的同學。

“抹臉的動作代表什么？”紀祥慧問，

“懷米粒臉上有雀斑，他為了把雀斑去掉，每天早晨用白糖水抹臉。我們做這個動作就是學他抹臉去雀斑。”胡大海說，

“那雙手上下被鉤是什么意思？”紀祥慧問，

“我們所有同學胳膊和手都短，只有懷米粒胳膊和手特別長，他雙手上下被鉤，很輕松地能互相抓住，他給我們演示過。我們這么做是笑他胳膊長、手長，和我們不一樣。”胡大海說，

“高舉右手，雙腳蹦起，單手外挑是什么意思？”紀祥慧問，

“我們打籃球沖搶籃板，蹦一次要半天才能蹦第二次。懷米粒搶籃板不往前沖，他就在外挑球。他蹦完一次馬上就可以蹦第二次，再蹦第三次、第四次。我們做這個動作是笑他搶籃板時的傻樣！嘻嘻。”胡大海說，

“懷米粒雙手上下外鉤能搭上，說明他臂展突出。搶籃板可以快速重復起跳，說明他彈速快。有這兩點說明他有獨特的運動天賦，適合打籃球，你們又笑他什么呢？”紀祥慧感到納悶，胡大海露出不屑和蔑視的神情，

“他？哼，他根本就不會打籃球！他不會投籃，連跑藍都不會。他還膽小，怕受傷，我們都瞧不起他！”胡大海說完，又朝向講臺上的同學擠眉弄眼，還鼓動性地，夸張地連續快速做兩個雙手被鉤和一個單手揚起外挑，摘藍動作，惹得講臺上的同學轟然大笑。

“胡大海，你說，是誰給焦長貴傳遞懷米粒用白糖水抹臉的信息？又是誰給焦長貴傳遞懷米粒有百年星期歷的信息，使得焦長貴直接到我們班教室，從懷米粒書桌里拿走了百年星期歷？”紀祥慧質問道，胡大海邊撓腦袋邊支吾，不想回答。

“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你哄笑別人的章程哪里去了？怎么，做都做了，還不敢承認了嗎？”紀祥慧厲聲道，

“懷米粒用白糖水抹臉的信息，是榮志高告訴焦長貴的。懷米粒有百年星期歷的信息是——是我告訴焦長貴的。”胡大海狠狠心，說出了實話。

“用白糖水抹臉，這是懷米粒的隱私，榮志高你是怎么知道的？”紀祥慧問榮志高，榮志高難為情地說，

“我，我不是懷米粒的朋友嘛，有一天早晨，我到懷米粒家找懷米粒一起上學，看見了懷米粒用白糖抹臉的事。”

“哼，把朋友的隱私告訴外人，還帶頭當眾嘲笑，這是朋友應該做的事情嗎？你還好意思說朋友！你配得上當朋友么？！”紀祥慧板起了臉，大聲對講臺上的學生說：

“你們行啊，兩塊糖就可以收買你們，欺負同班同學，而且是用霸凌的方式！你們不覺得這種行為可恥嗎？你們必須向懷米粒道歉！不道歉誰都別想回去，在前面罰站！”

胡大海與講臺上的同學稍微示意一下后，大聲喊，

“懷——米——粒——！”

“對——不——起——！”罰站的同學齊聲響亮回應。齊聲喊完后大家全都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們喊得挺齊嘛！”紀祥慧也給氣笑了，

“這是誰的糖還沒舍得吃呢？”紀祥慧拿出沈雪嬌沒收的4塊糖問道，程唯青等4名講臺上的同學羞怯地舉起手示意，

“這是充滿羞恥的罪惡的糖，你們好好吃吧，邊吃邊想，這樣的糖吃到嘴里感覺好嗎？以后再有這樣的糖還要嗎？”紀祥慧把糖遞給他們，沈雪嬌和講臺下的同學用食指刮臉，做出羞羞的動作。胡大海也壞笑著對著程唯青等4個同學做出羞羞的動作，4個同學氣急敗壞地對著胡大海做出“一邊去”的手勢。

“胡大海和榮志高留下，其余同學都回到自己的書桌座位上。”紀祥慧對講臺上的學生說，講臺上的學生如釋重負地走下來，剛才還被羞羞的4個同學邊往講臺下走，邊向胡大海吐舌頭，做鬼臉。胡大海和榮志高則顯得有些忐忑不安。

“懷米粒做過傷害你們的事情嗎？”紀祥慧問胡大海和榮志高，胡大海和榮志高搖頭說沒有。

“榮志高假裝與懷米粒做朋友，為了兩塊糖，把懷米粒私密的行為出賣。胡大海知道懷米粒最喜愛自己的一個小小的百年星期歷，為了兩塊糖，引狼入室，在眾目睽睽之下，拿走懷米粒的百年星期歷。”紀祥慧接著說，

“你們不但出賣本班同學，還帶頭羞辱本班同學。如果在戰爭年代，第一個當漢奸、當叛徒的就是你們兩個！沒有節操，沒有底線，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這種行為出現后，損失最大的是你們兩個！你們說，今后誰還會與你們兩個交知心朋友？為了兩塊糖你們什么都可以出賣，把自己的人格都丟盡了！”

“胡大海，你說，焦長貴哪來的錢買那么多糖？”紀祥慧看著胡大海問道，胡大海支吾半天，在紀祥慧再三追問下，不得不說，

“是焦長貴在建筑工地偷鐵去賣的錢。”

“不對！建筑工地的鐵都是嶄新的鐵，如果去廢品收購站賣會被檢舉，公安會介入的。”紀祥慧說，

“焦長貴就怕這一點，他把偷來的鐵澆上水，埋在土里，做上記號隱蔽好，幾個月后，等鐵生銹了再賣。”胡大海說，

“胡大海，你是不是也參與偷鐵了？”紀祥慧問，

“老師，我絕對沒有偷，我一次也沒有參與！”胡大海急忙辯解，

“沒參與就好，那是偷盜行為，會判刑的。學生犯罪不判刑也會去青少年勞教所。”紀祥慧接著說，

“你們兩個說吧，犯了這么大的錯誤，是通知你們家長到學校來談呢，還是你們倆再次向懷米粒道歉。如果懷米粒原諒你們倆，就不用你們倆家長來。如果懷米粒不原諒你們倆，你們倆的家長就必須到學校來！你們選擇吧。”

“我們道歉，我們道歉！”胡大海和榮志高連聲說，他們分別米粒道歉。

“懷米粒，胡大海和榮志高都向你道歉了，你能原諒他們嗎？”紀祥慧看著米粒說，

米粒抬起一直低垂的頭，臉上掛滿淚水。他站起來，看看紀祥慧，又看看雙手作揖，不住求饒的胡大海和榮志高，點了點頭。胡大海和榮志高長出一口氣，歡天喜地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