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覺得可以告訴我，你可以和我說說。”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手肘放在桌上，十指交叉抵上下頜，靜靜地看著她。

唐初杳本來是不想說的，因為她覺得這是她自己的事，并不需要麻煩別人。但她想想人家都請她吃飯了，她不說也太不夠意思了。

“就是主編……讓我改稿子……”

說話模棱兩可，典型的避重就輕。但紀寒昭也不著急，而是順著她的話繼續問：“改稿子怎么了？”

“呃……”唐初杳避開他的目光，“我不太想改。”

“不想改就不改。”

“可是……”唐初杳在考慮要不要說，思索了一會兒，還是開口了，“因為我揭了投資方的短，主編說要是不撤……我可能會成為無業游民……”

揭投資方的短？這姑娘膽子可夠大的，不愧是他紀寒昭的人。

“投資方是誰？”他面色微微有些陰沉。

“殷氏。”

剛一說完唐初杳就覺得不對了，連忙開口：“紀寒昭，你別……”可說了幾個字就發現更不對了，她本來想說的是“你別給我開后門”，但仔細想想她應該還沒到他會給她開后門的程度吧。如果說出來，豈不是顯得她很自戀。

“我別怎么？”紀寒昭看著她，表情突然變得柔和。

“沒什么。”

“我們在一起之前，我曾答應你不會干涉你的工作，我既然說了就會做到。但是你現在需要想的是，如果真的把你的稿子撤了，你心里會是什么感受？”

“我心里會是？”她低頭想了想，“坐立難安，生不如死，有負罪感。”

好嘛，不愧是黨和祖國的好兒女，連形容詞都用得這么大義凜然。

紀寒昭看著她，認真地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會向現實屈服，同時，他們心里也是接受這份屈服的。但也有一些像你這樣的人，他們會抵觸這種屈服。”

“你的心已經替你做出了選擇，既然不愿意，為什么要勉強自己？”

四兩撥千斤啊四兩撥千斤，唐初杳在心里默默感嘆，不愧是能在二十三歲就接手VER的人，她覺得自己的人生豁然開朗。

她放下刀叉，起身走到護欄旁，這護欄已經漂亮到看不清本質了，果然高級地方不是爾等普通人可以理解的啊！

在這個角度可以俯瞰全城，燈火閃爍，炫目得不真實。

她正在暗自感嘆，就發現紀寒昭走到她的后側方，在她耳邊低聲問：“好看嗎？”

唐初杳一陣尷尬，急忙想避開他的氣息。

“好看，但是這，”她抬手指了指腳下的這座城，“我覺得絢麗得快要不真實了。”

她頓了頓，又指指天空，“我覺得這里比較漂亮。”

說著她好像陷入了回憶，“小的時候，家里住平房，一到夏天，爸爸就會抱著我在小院子里數星星，黃昏的時候經常會出現一顆很亮的星星，爸爸告訴我那叫長庚。”

“后來等我長大了，才知道那是阿佛洛狄忒，是天空中最亮的星星，它有時也會出現在黎明，那時叫啟明。”

“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她說完發覺自己講太多了，又道，“很無聊吧……”

他側過來看著她的側臉，在星光的映散下半明半昧，有說不清的情緒，他低聲道，“不無聊，只要是你說的，都不無聊。”

Aphrodite，疏星良夜，他的初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