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其琛看著坐在他身側的女孩子，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臉色白得嚇人，虛汗出了一層又一層，鬢角的發(fā)散下，被汗打濕一片。

她的傷口不僅很深而且很長，需要縫的面積比較大，不打麻醉縫針是極痛的，就算碰到忍得了痛的人，受住了也總會悶哼幾聲，像她這樣一言不發(fā)承受住的人，是他迄今為止見到的第一個。沒有淚，沒有喊疼，甚至連一點點本能的退縮都沒有。

她的脊背很單薄，黑色長發(fā)被撩到一側，蝴蝶骨突出，有振翅欲飛之姿。從賀其琛的角度看，她雙眸緊閉，睫毛有些顫抖，眉心微微蹙著，左手絞緊毯子。

她不算傳統(tǒng)意義上容貌驚為天人的女子，臉部輪廓偏于柔和，就同她這個人一樣安靜不吭聲。他和紀寒昭認識了很多年，從前紀寒昭宣布訂婚時他也一度很好奇會是個什么樣的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后來在他們的訂婚宴上見到唐初杳時也覺得不過如此嘛，不論容貌，不論家世，不論能力，每天都有太多太多比她優(yōu)秀的人圍在紀寒昭的身邊。

像他們這樣家世的人，婚姻上的事，感情永遠都不該被放在第一位，門當戶對、強強聯(lián)合才是父輩真正考慮的關鍵，所以當初紀寒昭在兩者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愛情時他也一度很不解，或許是因為憑他的能力根本不需要以婚姻為代價來換取一點點錦上添花，又或許，是真的喜歡了，但這種被認為謬論的概率真的有些小。

但此時此刻，他坐在她身側，給她縫針，已經無法單單純純地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病人了。他感受不到卻已經覺得痛，他佩服眼前這個女孩子，她足夠能忍，足夠有韌勁，或許，在不知不覺中，心疼已經占了大部分，另一種說法應該叫惻隱之心。

賀其琛說不清此時的感受，但他似乎有些明白紀寒昭為什么會喜歡這個女子了，堅強是次要，她讓自己活得太不易了。明明有那么多條路可走，她偏偏選擇了最為難自己的那一條。

紀寒昭是個怎樣的人，別人不清楚他總是明白的，看似溫和實則做事很霸道，他剛接手VER就在高層來了一次大換血，所有不合他意或是有所阻礙他的老臣要么被架空要么被流放。

他對唐初杳，是真的寬容。

“初初，”紀寒昭看著她的指甲深陷絨毯之中，骨節(jié)泛白得厲害，一陣心疼，將手臂遞過去，“要是疼你就掐我。”

他話音一落，唐初杳緩緩睜開眼，眼底一層水霧，遮住星星點點的紅痕。她松開毯子，張開手掌，手心已經被指甲掐出血絲。

她定定地看著紀寒昭，最初的疼意過去，她已經有幾分意識渙散。她伸手一把掐住紀寒昭遞過來的手臂，由于他常年堅持健身，身材很好，手臂掐著很硬，比掐絨毯不知道好多少倍。

唐初杳怕傷到他，起初還控制了幾分力道，到后來已經沒有力氣去思考，根本管不住力道不力道，就任由自己把疼痛發(fā)泄出去。

這其實應該被認為是另一種替她分擔痛苦的方式，大抵因為對方是紀寒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