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診結束，外婆的情況還算不錯，唐初杳松了口氣。

因為媽媽要在醫院照顧外婆，所以晚飯結束后就直接去了醫院，韓衍回了酒店，紀寒昭則和唐初杳一起回家。

紀寒昭洗漱完之后看見唐初杳靠在床上看書，瞟了一眼封面，是張愛玲的《傾城之戀》。

“喜歡張愛玲？”

她抬頭看他，“還可以吧，高中的時候挺喜歡的。”

“嗯？”

“很多不喜歡她的人都會講她的文字華而不實，過分追求辭藻修飾，筆下不過癡男怨女，無病呻吟。但我卻覺得她很真實。”

“比如范柳原和白流蘇？”

“是啊，兩個各懷私心的人在相互算計，白流蘇看中的是范柳原帶給她的經濟保障，而她恰好滿足了他對東方女子溫柔一低的美感追求。她想要婚姻，他卻不愿自縛包袱。最后還是要感謝香港的那場戰爭吧，雖然白流蘇最后如愿嫁給了范柳原，但我卻覺得其實他們誰也沒贏。”

“為什么這么認為？”

“不過是我自己的理解罷了，小說結局雖然看著美滿，其實很悲涼。要一場戰爭才能促成的婚姻，到底有幾分可笑與悲哀。”

“那么初初你呢？”紀寒昭看她的眸子顏色變深，神色有些復雜。

“我？”

“你是怎樣看待這些的？”

唐初杳避開他的目光，低頭用手絞著被子。

“我不知道。”

見她這樣，紀寒昭也不再追問，只是拿走她手上的書，關上燈，“沒事了，快睡吧。”

這一夜他到很晚還沒睡著，身處于她生活過的地方，周身全是她的味道，他一直在想方才她的話，直到睡夢中的唐初杳下意識地往他懷里鉆了鉆，紀寒昭才發現自己真是可笑。

此刻她還在自己身邊，是他的未婚妻。而且就算現在她還不喜歡他，他也不打算放過她，反正總有一天會喜歡的。

翌日清晨，唐初杳和紀寒昭一起先去醫院看了外婆，外婆這段時間情況還算不錯，已經能夠張嘴說幾個字了。

唐媽媽讓她帶紀寒昭在小城里四處轉轉，畢竟前兩次他們回來都沒好好逛過。

在這樣的江南小城，四處溪水縈繞，還有老爺爺在河里撐船摘蓮蓬。

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到底是很真切的形容。

紀寒昭今日一身休閑服，比平日看著多了幾分暖色。他和唐初杳并行走在小巷里，江南小巷是寂寂的，并不是講沒有喧囂聲色，而是說身處于此總會有安靜的氣息。

這是她長大的地方，是有她的氣息的地方。和她一樣很靜，或者說不摻雜質，天然去雕飾。

山潑黛，水挼藍，翠相攙。不飲酒卻喜者自醉。

腳下的青石板路受過晨露倒有幾分濕意，空氣中有淡淡的涼，果然是夢入江南煙水路的靜美。

“這地方倒很適合開發旅游業。”紀寒昭感慨。

商人啊商人，眼里只有商機，無奸不商，無奸不商。唐初杳默默感嘆。

“還是別了吧，人一多，連艷遇的美感都沒有了。”

“哦？我們初初，想要一場艷遇？”他故作惋惜，看著她的眼底有笑意，“可我們都已經那么熟了，真的好可惜。”

“沒……我就隨口說說……”唐初杳在他面前永遠都是萬年小受的模樣啊……

唐初杳尷尬地快走到他前面，氣氛有些微妙的變化，提到一些話時總會有幾分曖昧。

“唐初杳。”他突然在她身后叫了她的名字。

“嗯？”她回頭。

他眼神里有幾分寵，混著日光灑下星星點點的亮意，旋開一片明媚。他直視著她，一字一句。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

兩人隔了十幾步的距離，和煦的清風吹起柳枝在石板路上打下斑斑駁駁的痕跡，他伴著綠蔭，溫柔地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向她，就像走盡余生一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