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沈家之悲
- 六等分的后宮
- 養貓咪的鼠兔
- 2017字
- 2019-12-17 23:24:52
三天前,魏晴和小皇子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的時候,東臨宮來了這么一位客人。
平日里不怎么上門的客人——他們的陛下。
李思遠背著手,身后跟著長芳,悠哉悠哉地散步到了距離他寢宮最遠的宮殿。
其實皇宮內院不怎么大,沈青君本該呆在他安排好的翠微宮,可她卻硬生生自己跑來了東臨宮。
三年了,他已經等了三年了。
聽說她最近把自己灌醉了跑去祠堂......
“長芳?!崩钏歼h喚到。
“奴才在。”
“沈青君這兩天還喝酒嗎?”
“回陛下,沒喝了?!?
“哦。”
沒喝了,那就前幾日就只是在為她哥哥勝利而高興。
至于祠堂,李思遠下意識忽略過去,這是趨利避害的本性,皇帝也躲不過。
三年前,這個五月,群臣諫言,百姓喧嘩,吵得天翻地覆,勢要讓沈青君給死去的秀女們作一個交代。
那時候沈青君剛滿十三歲。
多日的雪夜已歇,萬花未始,唯白梅正盛。
玉溪庵白梅頗負盛名,可在早春的皇城三景中,再推第一。
沈府中,尤以沈家一雙兒女賞梅最為積極。兩人幾乎年年都要來,在林中設下玲瓏棋局,對弈品茶。
不過此次兩人前后錯開,沈家小妹先行安排棋局和賞花小宴席。而與沈家公子沈墨同來的尚有當年還是太子的李思遠。
先皇病重,多年積壓的勞累和戰傷一起涌了上來,雖然每天撐著上朝,實則皇太子已代行部分朝政。
沈老將軍一直是先皇倚重的大臣,先皇感覺得到自己身體的情況,便安排沈墨與李思遠兩人早些日子開始議事情,順便互相親近親近。
沈墨原要將賞花小宴推延,但經不住沈青君軟磨硬泡,還是應允守時“赴宴”了,他眼里妹妹始終是沒長大的孩子,初出茅廬也沒想過太多,于是便順手捎上了聊得不錯的皇太子。
風卷輕雪緩緩開,挑蓋猜得美人腮。
李思遠瞧見她手中剔透棋子,順著那羅袖往上打量,瞧見那雙溫情脈脈的眼睛,也瞧見她微笑。
冰肌雪膚,瀟湘玉骨。
笑得親呢,如雪初融,朝著他們的方向,遙遙望著兄長。
或許是走在同側,初見美人的皇太子不由自主地對上她的眼睛,自以為是地將其中的親近和依戀納入包圍。
而這一眼,便是災難的開始。
太子府的聘禮第二日便送進了沈家,而沒等沈府拒絕,先皇便去了。
舉國哀悼三月,沈青君就連想隨便找個人嫁出去也做不到。
而后便是大選,皇帝迫不及待地擬了圣旨要將那日的雪中明珠收入寶庫。
在已經知道事不可為以后,沈老將軍便自請卸下大半兵權,整日呆在家里,只求新皇能待沈青君好一些,莫要因為他而警惕自己的女兒。
卻沒想到,自己沒了權利,又如何為女兒撐起一片港灣?
沈老將軍從普通兵卒做起,跟著父親打仗打了一輩子,從父親那里接過保衛辰國的重任,卻從未想過陛下如此荒唐,國祚未安便重開大選;從未想過,他對沈青君如此勢在必得;也從未想過大選千人,他竟只留下女兒一個。
陛下不知道他給的這榮寵是女兒擔不起的東西,為她勾來朝堂內外一片罵名。
沈老將軍不熟稔人情世故,不善舌戰,更沒有能力請求陛下收回成命,他擅長的,只有沙場。
百姓遠離朝政,不知其中波譎云詭,人言可畏極易被操縱。
難道讓他提著刀出去砍了那些罵得歡的愚民嗎?
不知是上天的憐憫還是懲罰,戎狄趁著四月攻打過來,一時之間,軍情緊張。
沒等李思遠召喚,老將軍便自請去了邊關,也沒和那些臣子爭辯,更沒有留著“等那些罵得歡的人受幾日苦,看看他們還敢不敢忘了將軍功勞”的心思,在邊關百姓還沒反應過來逃跑之前便無聲披上戰甲,一連大捷。
可人都是健忘的生物,更何況疼還沒打在身上呢?
這邊將軍接連突破,一封封捷報呈上早朝,那邊沒了壓力,不服的、眼紅的、沒事做的人更有了時間爭吵沈青君的罪惡,寫上了幾大張的罪賬。
李思遠白天頂著壓力去群臣面前維護沈青君,晚上宮里的沈青君又變著法的換花樣拒絕他,一時之間沒了耐心,便昏了頭將沈家在軍中歷練的獨子,沈青君的兄長派去了邊關。
那時邊關僵持,聽聞圣旨的沈老將軍暫時將沈墨安頓下來,焦頭爛額的他便連忙趕回王都想要請陛下三思。
沒想到趕回去,卻正巧遇上一路跪在宮墻外請命的儒生。
他們倒也整齊,胸前掛著木牌,手里舉著訴狀,討伐聲一浪高過一浪。字字句句鞭撻著沈老將軍捧在手心,愧疚無比的女兒。
一個個言辭懇切,只恨不得喋血當場,只求皇帝將擾亂國祚,迷惑國君的妖妃處死。
連連趕路,身上破損盔甲還未更換,沈父雙眼里全是血絲,他瞪大了眼睛去看宮墻前的場景,遍體生寒。
他實在忍不住,兩步跨上前去,雙手按在最前面的領頭人的肩膀上,將他拉起來質問。
聲音嘶啞難聽,莫名地悲愴。
難道沈家數十年在沙場浴血奮戰換來的戰功,都不能讓他們高抬貴手放沈青君一條生路嗎?
那人只是白了他一眼,嗤笑這個戰甲殘破的中年人:“莽夫,不懂國家事?!?
究竟是誰的不懂?
皇帝正在火頭上,保家衛國戰功赫赫的沈老將軍去了,只換來他一句:“你不如勸勸你的女兒,別的事,朕自有主張?!本捅悔s出了皇宮。
朝中戶部,吏部見此趁機落井下石,兵部作壁上觀,幾方聯手打壓之下,沈老將軍什么也沒得到,什么也沒帶走,連本就可憐而緊張的軍費,也沒有了。
心灰意冷趕回邊疆半月后,他敗了,如愿以償的被埋藏在沙場,可凄可悲地在自己唯一擅長的地方也失敗了。
死在戎狄的刀劍之下,睜著眼睛,望著天空。
沈家大慟。